卷曲在看守所里的石明军回想着他的行程。他想,我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挺不容易的,我差一点儿就成功了,就那一天半天的功夫。如果他们迟来几个小时,说不定我已经在国外风光呢!为什么就差那么一点点啰?难道我只有这个命吗?
石明军在部队最先干的是勤务兵,后来觉得汽车驾驶员是个技术活比较实用,就在领导那里死磨难缠调到了汽车连,学会了开车。退伍后本希望能在哪个企业做个汽车驾驶员,也好跳出农门,搞个农转非,占个吃商品粮的名额。可是,那年头要实现这个愿望是很难很难的,既然人们戏称“农转非”为“跳龙门”,你就知道这个难度有多大了。一个县的农转非每年有十来个指标,大权握在县长手里。除了县长手头那点少得可怜的指标外,如果一个农民身份的人要变成非农业人口的话,不外乎三个途径:一是要通过读大学或中专,毕业后安排你当国家干部;二是在部队提干,把你那两个兜兜的军装变成四个兜兜的;三是哪个矿井煤窑招工,你去当个井下工人,因为地面工没你的份,城里非农业人口待业青年多的是。很明显,石明军走第一条道绝不可能,本身就不是个读书的料,走第二条路嘛,走不通,因为退伍时军装上只有胸前那两个兜兜,想把这两个兜兜长大点儿,换个位置,却无论如何也没如愿,而且永远也没能把那两个兜兜扯到肚子下面去。当井下工倒是够条件,但是整死他也不想去,先不说那个洞洞里头黑漆漆的,不习惯,而且别人都管井下工叫“碳娃儿”,还说什么“煤炭娃儿黑黑黑,黑得带宝色”,是埋了没死的。与其做个埋了没死的“黑宝色碳娃儿”,还不如回家当个虽然苦点穷点、但既没死也没埋的农民。
当然,正儿八经当个农民也不是那么好玩儿的。首先你得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去做,当时叫修理地球,你不修理地球,你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你就分不到那一斤两斤粮食,没有那一斤两斤粮食,你和你全家人就得饿肚子,还不仅仅是全家人要饿肚子,生产队、大队、甚至公社要拿你做典型,住学习班触及灵魂斗私批修。如果主持学习班的那个领导同志脾气不太好,说不定还顺便给你稿点既触及灵魂又触及皮肉的体罚活动。
经过两次斗私批修之后,和灵魂都触及了,石明军再也呆不下去了,身心俱疲的他决定出去跑一趟,闯一闯。
他爬上运煤车,再爬上蔬菜车,几次辗转,来到简州找到他的老排长、现在简州财政局政工科工作的郑希云。当他把他的处境向郑希云诉说之后,郑希云说,你娃儿瓜得很啦,俗话说胆大骑龙骑虎,你娃儿胆小只能骑抱鸡母,放在口边的肉你不晓得吃,抱怨这抱怨那,你怕是扶不上墙的泥哟!
石明军说,你哥子拿我开涮啰?我走投无路了,才远天远地来投你,你不但见死不救,反过来挖苦我,你不要以为你当了干部就不得了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当初在部队不是我给你隐瞒,你娃能有今天?老子毬都不信。那次你偷开军车把赵老三的幺儿撞死了,要不是老子给你背了,你娃儿还当不当得成那排长都是两个字,后来还提拔当了连长,不是我给你背黑锅,提拔个锤子啊提拔,你还当得成连长,卵长都当不成!
郑希云慌忙赔小心说,哪个舅子才挖苦你嘛,你娃儿就硬是混不出来了哟,你那脑壳是榆木疙瘩,不开窍啊,非要挣那工分不可,其他就没得路了?
石明军说,我还有个啥路喂?毬的个路!的个路!
郑希云说,硬是绝了路了?你那石垭乡漫山遍野那么多的树子,随便整他个几车出来卖了,比你挣十年二十年的工分还要强吧?
石明军说,我有那能耐哟?我吃了熊心豹子胆啰?就算偷到了树子,查得这么紧,运得出去吗?
郑希云说,我既然在对你娃儿说,就一定不是没有办法。上次你们乡上那个财政所长回老家探亲,正好我也回去了,我们是亲戚呢,他对我说他有办法把木材运出去倒卖,就是找不到人去组织搞到原木,你这一来,不是就整活了吗?我这里出一千块钱做底金,你俩去搞,挣了钱给我整几包烟就行了。
石明军马上转怒为笑:“关键时刻还是哥们儿靠得住,你娃儿救了我,老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老子马上回去干。”
离开郑希云,石明军又回到老家,由于荷包儿头揣了千把块钱,这次他开窍了,先给生产队长送了一块宝石花手表,生产队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隔三差五下地混两天,晚上就到山里偷砍树子,财政所长暗里找人运出去。这一来二去的,双方都发了点小财,当然,郑希云也不仅仅只整了几包烟。后来财政所买小车了,石明军想挤进财政所当个合同工,在郑希云的撮合下,财政所长就聘请他当上了小车驾驶员。
光阴荏苒,转眼好些年过去了,郑希云鸟枪换炮,从一个小干部升上副厅长了,但他和石明军的铁哥们儿关系始终没有改变。当他得知自己就要调财政厅当副厅长的消息后,他找到钟光亮,先把石明军弄到西都,以便今后相互有个照应。
郑希云当上财政厅副厅长以后,分管投资处。当他看到松山市五峰山肉牛奶牛养殖基地国家财政贴息贷款的可行性报告后,他认为发财的机会到了,他决定在中间捞一把。主意打定后,他苦苦地思考怎样个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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