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着手在厨房里看了一会儿,见自己实在插不进去手,想到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晾着的咸肉,准备拿回来块片了吃。
咸肉到手,怀音准备回里屋。抬眼便看到大门口有人。对视之间,是一张保养得宜的脸。
她一愣,那张脸她并不认识,但是隐约之间却有些熟悉。她说不上来,只能疑惑的问:“请问您找谁。”
“陆沉,是住这里吗?”
“是住在这里。”怀音一手提着咸肉,一手给她开门。引着她沿着院子里的石径小路往内里走。
隐约间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怀音不欲过多刺问,她更在乎的是,陆沉会有什么反应。
到了门口,怀音说:“家里比较乱,您先在客厅坐一下,我帮您叫他。”
樊夕的眼神在怀音脸上略过:“麻烦了。”
三个大男人将原本不小的厨房挤的满满的,怀音偶尔还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怀音把手上的咸肉递给靠近门口的苏淮,冲陆沉招手:“你出来一下。”
“怎么?想我了?”自打樊行远的事了了之后,他愈发没得顾忌。肖秦和苏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努力控制要掐死他的冲动。
怀音摇头:“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谁?”厨房暂时寂静片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我猜,是樊夕。”
话音未落,陆沉的脸瞬间变了色:“她怎么来了?”
“不知道,就在客厅坐着,你去见见吧。”
樊夕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保养得宜,看起来跟四十出头似的。大学毕业后赶上黛城外事局招人,她凭借出色的能力在近百个人中脱颖而出,而后一步步,成为现在省外事办主任。
几十年官场浸淫,樊夕已经不再是当年天真的年轻少女。她睿智,冷静,积威颇深,但是这一切,在面对陆沉的时候,都已经成了徒劳。
因为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和她唯一的儿子说话。
陆沉看她,也一样陌生。
年少的时候,他看到的樊夕,永远存在在照片里。和她最亲近接触的一次,是在舅舅的葬礼上。但是却让他记住了她冷漠的眼神,和她的那一句,到了黛城你乖乖的,不要让人知道你和行远的关系。
哪里是怕知道和舅舅的关系,而是担心暴露了自己和她的关系。或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彻底失去了妈妈。
“樊主任怎么有空来这里?”
他在她对面坐下,那张几乎与陆正明一样的脸,提醒着樊夕过往的一切,也让她的声音颤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和您有关系吗?”回来已久,半年已过,黛城风云之间,她但凡有一分上心,也不会不知道他回来。
想到这里,陆沉觉得浓浓的讽刺:“您今天来,不会是想来和我叙旧的吧?”
他们母子之间隔着的岂止是山海,樊夕苦笑。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走到今天,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既是如此,无论做什么,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惺惺作态。樊夕主意打定,正色道:“我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旧可以叙,我来找你,是想说一声谢谢。”
“什么?”
“行远。”
陆沉恍然:“这件事不用你来致谢,我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和你无关。”
“那我来向你致谢,也是我自己该做的事情,和你无关。”樊夕反将陆沉一军,站起来:“谢也谢过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沉不动:“好走,不送。”
走了两步,樊夕突然站定,头也没回,但声音却传了来:“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也不是为了要让自己良心好过点。”
“但是我还是要说,阿沉,这些年,对不起。”她身为母亲,却从未尽到一分母亲的责任。她不祈求陆沉的原谅,因为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当初行远说她一定会后悔,是的,她已经后悔,但已经晚了。
“您可千万别说对不起,咱们之间,还不到说对不起的地步。”
他永远不会原谅樊夕,她带给他的伤害,是这辈子他都难以愈合的伤口。时至今日,他从未奢求其他。
彼此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是他给他的母亲,最后的祝福。
樊夕走了,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至于她在陆沉的心中产生了多大的风浪,或许只有他一人知道。
陆沉进厨房,对上三双担忧的眼神,抱臂倚着门框。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特别需要安慰?”
齐刷刷点头:“是。”
就刚才那一幕,他们已经脑补了一部五十集的年代大剧。现在看陆沉,觉得他猴可怜,猴可怜。
“既然这样,今晚上的肉就都归了我吧。”
“想的美!”肖秦端着一盘生菜挤开陆沉,顺便附送给他一个冷哼。
“不可能!”苏淮端着深爱的墨鱼仔以同样的动作挤开陆沉,附送了他一个白眼。
陆沉炸毛:“喂,你们就是这么当兄弟的啊?”
身后怀音上来,握住他的手,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担忧。
陆沉轻笑,回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放心,我没事。”
他的生命中的确有创伤,也有弥合不了的黑洞。但是有了怀音,一切伤口都可以痊愈。
吃完火锅满桌狼藉,等到收拾完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四个人窝在沙发里抱着香甜的蜂蜜柚子茶,一时之间谁也不想动。
贝清辉就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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