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旁人稍不顺遂他的心意,便吱吱呀呀连连叫喊。在沈耘这里,更是拿着鞭子狠抽。
显然,这是脑梗导致部分脑细胞坏死了。
沈耘不禁有些哀悼前身那个书呆子,一个劲傻乎乎地挨打,也不知道躲闪一下。如果是自己,那绝对要撒丫子就跑的。
同时也有些惊叹沈山的生命力,脑梗能够活下来本就侥幸,还能在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活上好几年,这个家庭委实很强大。
三人在卧房中闲聊了很久,等到月光都照进屋子,才听到院子中窸窣的声音。
银瓶儿依旧的跳脱,挣开了沈母的怀抱,一溜烟跑到院中。方才走到正堂的沈耘便听到那近乎撒娇的叫声:“外翁你回来了,银瓶儿已经等你很久了。”
一觉踏进院子,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背着一捆沈耘都环抱不住的柴禾,很是疲惫地走到柴垛前。
脚底下加快了几分,沈耘走上前将柴捆一提,沈山便顺势将坚韧的藤条从肩膀上卸下。待将柴禾扔在地上,揉着肩头转身看了看沈耘,口中空自“啊”几声。
沈耘知道这是询问自己科考的结果,虽然不是自己造成的结果,但看到这个双鬓斑白的老人,一把长须粘着几根柴草,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很是羞愧地低声回答:“科考未中,但”
原本想说我已经尽力了,可惜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种借口,或许对别人,沈耘还能理直气壮说出口。可想要在眼前这个身影处找借口,倒是觉得,心里有那么一道坎,过不去。
沈山期待的眼神瞬间变得黯淡,出乎沈耘意料,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拍拍沈耘的肩膀,便扭头朝银瓶儿示意,,一并走进屋里。
一口饮尽沈母端来的茶水,坐在长凳上。
待沈母吹了火折子,将油灯点亮放在桌上,走进来的沈耘这才看到,那张古铜色的脸庞上,深深的沟壑早已盛不下汗水,以至于脸庞上到处都是汗渍。
沈母早就做好的饭食,此时已经凉了。
只是也未曾热一下,便一一盛了饭,揭开盖在小盘子的干荷叶,赫然是一小碟清炒的白菜。
昏黄的灯光下,一家四口人围在桌前。
沈母有意原本严肃的气氛缓和一下,便将今日沈耘得了银钱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得沈耘只是写了几个字,便得了二两银子,也明白科考终究是有些难度,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未必得中,沈山耿耿于怀的心结也缓缓打开。
冲着沈耘点点头,却再未说什么。
农家的夜便是如此简单,待饭食过后,沈母收拾一下,为了节省灯油,在院中趁着夜色将碗筷洗刷干净,一家人便吹了灯火,各自回到房中歇息了。
躺在那光溜溜的芨芨草编织的硬席子上,沈耘怎么也无法入眠。
脑海中一幕一幕回想着今日的所见所闻,也回顾着前世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信息,终于认识清楚,这就是那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大宋。
自己的出路到底在哪里,是从商做个富家翁,还是务农做个田舍郎,又或者,凭借自己胸中一腔学识,争一争,如这一世父母所愿,一路科考,做个天子门生
静谧的夜空里,沈耘隐隐听到那边的屋子里,沈山也如他一般,久久未眠,只是看着那如水的月光,轻轻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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