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不停地叫自己,又把他拉到一间屋子里,让他把湿衣裳换下来。
将死之人,还换什么衣裳?他推开四儿,又走了出去,迎面却撞上一个人,那人扯了他的衣领,问他怎么回事,他不想说,又问,再不说一个巴掌就狠狠地扇到他的脸上。
这下他才看清来人是二叔。是二叔啊,陆玉武终于说话了,但喉咙被似乎堵得很厉害,他张嘴时尝到了自己的眼泪,又咸又苦。“二叔,她定亲了!承钰……她和别人定亲了。”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在厨房捡了只小兔子,厨娘是要杀了兔子的,但他求回来了,抱回屋后精心照顾着。但某日他被二叔罚了马步,整一日也没时间去看它,回去后竟发现兔子死了,尸体都冷了硬了,他蹲在地上哭得喘不上气,二叔来见了,却骂他没出息。
但这回二叔抱住了他,他感觉二叔的手哄孩子般,在轻轻拍着他的背,但兔子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活不过来,承钰定了亲,他的余生再也不能有她的影子。
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快乐了。
哭完之后他木偶般任四儿给他换下湿衣裳,又去了花厅见母亲,陪外祖母她们吃了午膳,席间保持微笑,谈笑风生,大孙氏好几次看向儿子,觉得他今日有些活泼过了头,都不像他了。下午承钰要回去了,他又笑着送她们到角门,直到那抹鹅黄色的纤纤背影被绸布车帘挡住,脸上的笑意才瞬时消失。
陆玉武觉得当一个麻木的木偶似乎能好受些。
刚走过穿堂,下了青石阶转到回廊,他就看见前面一个光头和尚立在那儿,虎口处挂了串佛珠,似乎在等他。
想到上次这和尚的疯言疯语,他决定不予理睬,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世孙可是为情所困?”
陆玉武停了脚步,等他说下一句。
“世孙,不如听贫僧一言,拥兵谋反,一旦天下是你的了,你还怕得不到一个女子。”
陆玉武简直想一拳打死他!“枉你还是出家之人,都说佛家清静无为,为何你屡次劝我犯上作乱?野心勃勃,离经叛道,实在为佛门子弟所耻!”
闻道却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世孙今日若听贫僧一句劝,或可免一场灾祸,但世孙若一定要等到万不得已时才来求贫僧,贫僧依然会等在这里。”
陆玉武摇摇头,叹道:“不可理喻!”什么得道高僧,根本就是一个危险人物,他得劝母亲早日扫客出门才好。
——
承钰丝毫未觉,回府后的日子枯索无味,炽热的毒日头像只贪食的蚊蝇,汩汩吸着她对生活的热情。因为天气太热,女学放了两月的假,她整日更加无事,吃着饭只觉得味同嚼蜡。
她时常拿出那个翡翠扇坠儿,之前本来打的银白色流苏穗子,后来被她换成葱绿色,现在她又觉得不满意,铰下来打算换成赭红色的。
她忽然有些绝望,如果把这世上的颜色都换了个遍,他还不回来怎么办?
临走时只让容芷来给她带了句话,她也来不及去码头送他。
“姑娘姑娘。”是平彤跑了进来,一叠声地唤她,叫得她心头莫名一紧。
“姑娘,二少爷回来了,都过了影壁了!”平彤准备去厨房给姑娘端碗绿豆汤,路过正房时就听到丫鬟在通报,说二少爷回来了,她知道姑娘肯定欢喜,连忙跑了回来告诉承钰。
绣桃站在一边,身子忍不住绷了绷,如临深渊般忐忑。
承钰丢下铰了一半的穗子,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平彤在后面跟着,看自家姑娘在回廊上跑得花蝴蝶似的,迎面带来一股熏热的风,混杂着姑娘身上淡淡的香味儿。
她还没跑出扶摇院,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似乎消瘦了许多,下巴上还有黛青色的一片胡茬。孙怀蔚归心似箭,下了船就赶回国公府,他也好想承钰!
小丫头向自己扑过来,他顺势就抱紧了她,把脸埋进她凉凉的发间,嗅得贪婪。是那股冷冷的发香,想得他心碎的味道。他感觉她那两团娇软贴着自己,细细的手臂缠绕着自己,压抑了几月的欲火腾地被点燃,他的身子滚烫起来。
但还没有做什么,两人听到一声咳嗽,立马松开彼此,回头就看到老太太站在庭院中,一张脸沉得厉害。
“祖母。”“外祖母。”
老太太极轻的“嗯”了一声,道:“你回来了?去见过你父亲了吗?”
他回来什么时候会先去见那个败家子老爹了?孙怀蔚心里冷笑,不过是想支开他罢了。
“未曾见过。孙儿只是回来后先拜见祖母,马上就要回宫复命。祖母若没有其他事,孙儿就先走了。”孙怀蔚拱手离开,临走前看了一眼小丫头,心里很不舍。
他走后承钰还以为外祖母会训斥自己,但老太太面沉如水,却一句话也没说。她忐忑不安地回房后,再出来时,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七八个守院的丫鬟。
而二表哥的事她是第二天听怀缜表哥说起才知道的。
原来二表哥和司礼监的秉笔太监王保乘船去了山东,但却未再去蓬莱,而是改道去了湖南。
他们不傻,自然知道根本不可能寻到什么仙人。去湖南,只是因为王保的亲信打听到岳麓山中有人发现了一头白鹿。
二表哥便和王保去了岳麓山,上山搜寻了一月有余,终于找到了这头白鹿,并把它带回了金陵。他们昨日把它献给了皇帝,谎称已经见过仙人,但仙人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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