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那个女孩,目光中带着层层防备与无法言明的痛恨。
她跟她母亲长得很像,但是又不像。
当少女那双眼睛用充满恨与惧的情感直直望着自己时,袁寒云只觉得心里深处沉寂了很久的东西,猛地燃烧了起来——如同星火燎原般熊熊燃烧者。
“我一直以为,你会去找你的叔伯,至少那样你们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袁寒云抿了抿唇试图解释,但是却发现言语苍白得都不像自己,“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曾去上海拜访过李家,却发现,你们不在那里。我以为——”
也许是因为在没有人知道的夜晚里哭过太久,少女在自己亲口提及那段往事的时候,语气平静得如同一个垂暮老者:“没有人会愿意相信,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会跟住在租界洋房的人家是亲戚,就算有也不愿意承认。何况叔叔移居奥国,没有人能证明,我们到底是谁。”
袁寒云低声说道:“那你们大伯呢?他家就在北平,你也不曾去找过他吗?”
落旌无力地靠在墙上,有些嘲讽地抿嘴,摇头笑道:“我打探过大伯的消息,可有时人们说他在英国,有时人们又说他在美国,后来又是日本。最后谁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到底去了哪里。李家的人能走的都走了,谁还会留在这里?”
“所以,你们就一直留在段家当下人。”袁寒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触及到少女手中的书,一顿说道,“你若是真的喜欢医术,我便跟东记药铺的掌柜说一声。我算是那儿的少东家,凭我的面子即便你不拜师,他也会倾囊相授。”
落旌沉默着,既不说谢谢也不说反对的话。
袁寒云嗤笑一声:“过了那么多年,你这脾气倒是一点都不变。”他伸出手,摸上少女的额头却感觉到她身子一僵,于是他收回手揣着兜,淡淡说道,“据我的消息,李经方恐怕年后就会回北平一次,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我明天离开段家,但会在北平待上一个月而后回返天津,你如果有难处需要我的帮忙便去东记药铺说一声,他们知道如何联系我。”
等到袁寒云说完了,他才惊觉原来刚才他已将自己的行踪说了那么清楚,理智提醒他,眼前的少女心里正恨着他,可是他依旧想要朝她伸出手。
这一点的认知,让他感到荒谬,而他把所有的原因归结于一时兴起的同情。
落旌紧紧地捏着拳头,眼睫微颤,转身回了屋。
一向在风月场所如鱼得水的袁二少靠在青石墙上,鼻息间有陌生的青苔味道,月光洒下来的光就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前方,青年站在阴影中看着院落中的藤萝和木槿,不知为何,眉梢眼角凭添了一丝落寞。
回屋后,落旌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半响,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冰凉的圆形物体。借着月光还能看清上面的年份,已是有了一段岁月。
她明白君闲的感受,在几乎快忘掉自己身份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出现再一次提醒了他们的姓氏与名字,提醒着他们几乎如丧家之犬的过去。
少女紧紧地捏着那枚大洋,侧过身将身体缩成了一团,眼睛里有水波在荡漾,而阖上眼,清亮的水泽便从她的眼角快速地滑落钻进了鬓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女主,没有之一,至少目前为止。
☆、第16章r.16门当户对
大堂中,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将饭菜端上饭桌。
一时之间,沉默与尴尬就像是无声的河流缠绕在铺了白麻桌布的饭桌上。张氏给段慕轩使了好几个眼色,无奈少年却依旧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所有的暗示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踪影。
式巽偷偷憋着笑,看着这一场蹩脚的相亲。大夫人张氏责怪地眄了慕轩一样,随即转过头慈眉善目地看着坐在式巽旁边的张怀英,殷切说道:“怀英,知道你今日来,我特地让厨房做了东北口味的菜肴。你尝尝看,口味合不合你的心意?”
张怀英受宠若惊:“饭菜很好吃,让伯母费心了。”
式巽掩唇一笑打趣道:“怀英你多来几趟,等咱们回学校时,海曦她们又该笑我长胖了。”
“哦对了,怎么没见到式筠姐?”张怀英左右看了看,“她不下楼吃饭吗?”
式巽掩唇一笑:“我姐她啊,入了相思门尝着相思苦,尝够了也不用吃饭了。”
张氏责怪地瞪了一眼少女:“式巽你怎地这样说自己姐姐,没规矩!”式巽哦了一声,连忙端正做好吃饭,张氏又看向一直埋头吃饭的段慕轩,微怒地撇嘴道,“啧,慕轩你这孩子怎么光顾着自己吃,给你旁边的客人夹点菜啊!”
闻言,段慕轩抬起头,扫了眼一旁捏着筷子羞涩笑着的少女,四两拨千斤地推脱道:“母亲,现在民国都不讲究这些。西式的礼仪都是自己吃自己的,自己喜欢什么自己夹往碗里什么。张小姐恐怕也不愿意我来多此一举吧!”
大夫人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筷子,沉下脸说道:“什么西式中式的,不过上了几天洋学堂,便忘了自己是哪国人了吗?”
段慕轩扇子般的眼睛弯弯一笑:“母亲糊涂了,我上的是咱们中国自己办的讲武堂,可不是什么外国人办的洋学堂,更不曾修读过什么心理学。”
式巽微不可闻地挑了眉,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弟弟的心思。而一旁张怀英执筷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张氏沉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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