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营”汇聚了四十多名投靠石勒的中原士人,说起来可以算是石勒的秘书处,而“君子营”督张宾就是秘书长了。这四十多名士人,加上家眷、仆佣,以及所招募的一些中原人担当护卫,总共也得七八百号,在许昌城东占据了相当大的一片街区。
许昌自从汉末以来,便是中州名城大邑,户口原本非常繁盛,但也因此成为了各方争夺的一大焦点,数年来屡遭兵燹,城内居民百不存一横死于兵锋之下的固然不少,因为种种原因被迫或主动逃离的,更是占了绝大多数空出了大量房屋。石勒军中的胡人大多仍然习惯结帐而眠,并且石勒对于武夫的管理也比较严格,要他们尽量和士兵们保持一致;他知道中原人喜欢住瓦房,因此所占空屋,很多都拨给了“君子营”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占得满。
所以石勒命张宾为裴该和裴氏准备住处,本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张宾随即就被石勒唤走了他们必须立刻商定拔营北进,攻打洛阳的进军次序,就怕一旦有所耽搁,大功都被刘曜、王弥等人抢走因此便将此事委托给了一名部下。
这个人姓简名道字至繁,东平郡人,出身小门小户,只是略通文墨而已,郡内中正评了他一个下中,基本上就与做官无缘了。但他略通医理,又很早就投靠了石勒还在张宾之前因此“君子营”成立后,亦得以跻身其中,张宾往往分派他一些营内杂务,倒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都不能算是石勒的秘书,而是张宾的秘书,还是比较低级的那种。
简道本人的面相就相当和善,再加上没什么身份地位,且没见过太大世面,听说裴该仕晋为散骑常侍、南昌县侯,我的天哪,简直是天上神仙一般的大人物嘛更别提他身边还有一位东海王妃了即便汉、晋是敌非友,他也本能地执礼甚恭,奉承趋迎,就如同奴仆对待主人家的贵客一般。
而且他给裴氏姑侄安排下了相当规模的一套房子,据说原本为郡内长史所居,虽然后院墙塌了一半儿,仅仅一个前院,就已经足够安置二三十人了。裴氏姑侄身边只有一名侍女芸儿,就是当初被蘷安相中的那个,蘷安好人做到底,也把她还给了裴氏反正只是露水姻缘嘛,也没打算真纳来做妾所以简道还特意叫了十几名老兵来,帮忙裴家安置。
他对裴该说:“城中孑遗,多没有衣食来源,靠为大军搬运物资器械、修葺城墙为生。末吏可以去买几个奴婢来,以供王妃驱使但不知需要何等样式的,还请赐教。”
裴该冷冷地望着对方,固然人家好心好意把热脸贴过来了,但一想到才听说此人是主动而非被迫投靠了胡虏,他就难以和颜相待。当下忍不住一撇嘴:“城池残破、土地荒芜,百姓无衣无食,不知是谁之过啊”
简道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嘻嘻地回答道:“前郡公取城时,荒芜之态,已与今日无异了。此处亦非久居之所,且戎马倥偬,故而尚未能安定民生,恢复耕织啊。”
裴该本来的用意是:正因为胡骑搅扰中原,才使得民不聊生,你竟然还会主动投靠胡人,你究竟有没有良心啊但简道却误会了,以为裴该是责备他们入住许昌多时,竟然未能恢复民生你们不是中原人吗不是石勒的参谋吗打仗用不上你们,难道平稳地方你们都不会干吗
其实简道心里还挺开心,那边裴该听了他的回答才刚一愣,他就赶紧补充了一句:“然裴公责罚得是,末吏受教了。”你没把我当下人看啊,也当我是石勒的参谋人员呢,要不为什么要责问我民生问题呢“君子营”中恐怕除了张先生以外,也就这位裴先生肯对我平等相待啦。
裴该瞧着对方的表情,察言观色,也大致明白了此人心中所想,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怒气当场就泄了。于是他想一想,回应道:“用人无需多,二三名即可,汝自去筹划吧。”
等到大致安顿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行李,不过让老兵们打着火把,洒扫一下房屋和庭院罢了裴该就把简道等人全都轰走了,然后转回上房来见裴氏。
裴氏如今自然不再是仆妇装扮了。胡骑抢得了不少物资,他们简直什么都瞧着好,什么都想要,那些绫罗衣衫、头面首饰,自然样样不缺,石勒在路上就挑出了一些赏赐给裴该,让他转交裴氏由此可见,此人心思甚为缜密,也很擅长各种拉拢人心的手段。裴氏半辈子锦衣玉食,也不是个吃得起太大苦头的人,从前是恐怕生命和贞操受到威胁,才会粗衣蓬头,如今既然有了条件,也自然全都穿戴了起来。
裴该报门而入的时候,裴氏刚洗完脸,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点着蜡烛,对镜涂粉。裴该垂首而立,不敢正视这是本时代的礼仪,倒并非他躯壳中那具灵魂不好意思看见女人化妆。
裴氏见他进来,略一扬眉,便即吩咐侍女:“汝先出去罢,掩上了房门。”那侍女答应一声,就小碎步地从裴该身旁绕过,出得门去裴该斜眼一瞥,小姑娘大概才十四五岁,还没有发育完全哪,不禁心说蘷安你这qín_shòu,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不过这时代的审美和习惯就是如此,而且也不可能用任何道德标准来要求一个强盗,他心中痛骂一声,也就将此事拋诸脑后了,并不会因此而更加厌恶虁安反正是敌非友,本身那胡将在自己心目中的好感值就是负的。
等到门扇合拢,屋中再无第三人。双方静默了一会儿,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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