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浓日暖,脾胃不调罢了,无碍。”王居安走回桌边,开始写方子。
“那怎的还会晕了?”叶绍卿跟着他,不解道。
“宋将军怕是公务繁忙了些,思虑甚多,”王居安边写边掉书袋,“郁者结聚不得发越也,当升者不得升,当降者不得降,当化者不得化,此为传化失常,六郁之病见矣。”
叶绍卿倒是不语了。
思虑过甚。
宋景仪思什么,他自然是明白的。
“既然无碍,你先去送客吧。”叶铭修脸色看上去缓和了些。
叶绍卿见王居安还在慢条斯理地写方子,便点头先去了。
待叶绍卿拢了门,叶铭修挥手遣走了站在角落的几个婢女。
王居安放下笔,转向叶铭修,脸上已无了那种温吞笑意。
叶铭修见他这种表情,叹了口气,“可是我想的那般?”
“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都毋须多思,”王居安也是一样叹气,“将军啊,你带他归京,怕是大错了。”
“父亲嘱托,要我护他周全,”叶铭修看着宋景仪,“边境凶险,他这不要命的冲锋架势……”
他站起来走到王居安身边,“我原想叫他见一见阿临,好压一压他那份了无牵挂的心思,没想到陛下竟把他留京了……”
王居安轻声道,“陛下怕是心中早已有数。”
叶铭修许久没有讲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王居安桌上写了一半的方子。
“……写的什么?”
“将军要我写什么?”
叶铭修哼笑,朝他佯怒地望去,“何时学的朝堂里圆滑推诿这一套了?”
“居安愚钝。”王居安忙伏下身去。
叶铭修摇头,又是一笑,复又沉默起来。
“……不该留,”叶铭修皱眉低声道,见王居安小心翼翼的瞧他,继续道,“然依阿临这脾x_ing,怕是这辈子难有子嗣。”
“将军……”
“我终归是无权决定去留,”叶铭修回头望向宋景仪,“便由他罢。”
王居安忙道,“可……”
“我不便与他说,”叶铭修盯着王居安,“你待他醒,好好说与他。”
王居安听得他把那“好好”二字加了重音,明白过来,转了一圈,叶铭修仍是把刀子塞进自己手里了。
“……若是我嘴拙呢?”王居安扯扯嘴角,无奈道。
“……终是各自造化。”叶铭修拍拍他后背,轻声道,“若是将来……我为人臣,终究是要忠于君的。”
王居安心头长叹,撇过头,只瞧见叶铭修嘴角一丝苦涩。
宋景仪醒来时看见的便是王居安坐在床边低头仔细地剥着枇杷。
“先生?”
王居安少时与叶铭修同进同出,又随军常驻渝西,宋景仪自然是与他相识的。
“醒了?”王居安把果子递过来,“吃不?”
他的手指也是圆润白皙,捏着那浅黄果肉,宋景仪本想婉拒,这么一看,便觉干渴,于是道谢接了。
时节还早,枇杷并不是太甜,那股酸意却将胃里头的厌烦给压了下去,宋景仪待头脑清明了些,转头四顾,发觉房内连个婢女也没有。
“大将军同阿临去送客了。”王居安取了帕子擦手,微笑道。
半倚的姿势让宋景仪觉得腰腹酸沉,他撑了撑身体,皱眉道,“可是我的身体……”
王居安把他摁回床里,“可觉得腹痛?”
宋景仪摇头,“你就直截讲吧。”
王居安收起笑容,瞟了眼门,“是我支开了大将军。”
“先父曾与我讲过,他游至婺源时,接诊过一个病人,那人腹大如鼓绞痛不已,数个时辰后诞下一个婴孩,”王居安看向宋景仪,停了一停,方才继续道,“叫人惊诧的是,那位病人是名男子。”
宋景仪手上一颤,枇杷就落了下去,王居安仿佛早已料到,摊掌接住,用帕子裹了。
宋景仪攥紧手指,苍白着脸道,“先生莫要玩笑。”
王居安伸出三根手指,“你腹中胎儿,近三个月了。”
怡香园珠帘暖香,抑或是梅岗芳cao彩霞。
一晌贪欢,珠胎暗结。
……是叶绍卿的孩子。
宋景仪怔愣许久。他眉头轻蹙,眼眸低垂,似有薄烟笼了那清淡容颜,表情不甚清楚。
半晌,他将手移至腹上,轻轻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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