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手一摸,也是血,口中腥甜,吐出的也是鲜血。
这还施什么杖?
问话的内侍赶紧往回跑,却跟来人撞了个满怀,跌在地上,帽子也滚出去,等看清来人,赶忙匍匐告罪:“圣上恕罪,小的该死。”
李和崇却看也不看他,冲向裴岳,却见裴岳七窍流血的样子,呆了片刻,又猛地上前抓住他,问:“什么毒,你们中了什么毒?解药在哪里,解药,给我解药!”
裴岳一笑,口里的血喷薄而出,他说:“十里香。名字取得贴切,尸体拿火一烧,会发出香味,能飘出十里,活人身上也能沾上,香得很,很难洗掉。这感觉你应该很熟悉呀!像不像景王的诅咒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一直跟在你身边?”
李和崇闻言猛然将裴岳推开,退后两步,踩着方才内侍跌落的帽子,一屁股坐的地上。
裴岳得逞地笑,说:“我赢了,她还是跟我走了。”说完,闭上眼,身子往旁边歪倒,含笑走了,但七窍流血的样子,只让这笑变得诡异可怕。
李和崇大喊一声:“不!”但人又不敢靠前,挣扎爬起来,不知所措,抱头逃出去。
城外乱葬岗,冷月稀星,磷火点点。
裴岳眼睛已经睁开了好一会儿,一只乌鸦落在棺材沿上,偏着脑袋看裴岳,裴岳也歪头看它。
一人一鸟对视片刻。
到底畜生落了下风,没了耐性,撑开翅膀往棺材里落下去,正踩在裴岳胸口上,下嘴啄他的手。
裴岳吃痛,一抬手,鸟儿吓跑了,仍蹲着不远的枯枝上,不甘心走。
裴岳坐起身,四下一望,目光最后落在右手上,被鸟嘴戳出个小伤口----他确信自己还活着,李和崇到底还是念在旧情信了他一回,没把他一把火烧了,而是仍在这乱葬岗,还仗义地弄了副薄皮棺材。
他茫茫然环顾四周,远树漠漠,近草萋萋,在寒风中瑟瑟摇摆。大地被月光照得清明,裴岳望着冷色的风物,心中渐渐烫起来,他在身上四处寻摸,从怀中摸出一捧揉碎的苜蓿花泥,已经黑了。
一滴水滴在花泥上。
是泪。
这一生----裴岳固执地把净身前当做前世,这个叫裴岳的人是从那一刀落下时生出来的----他从未感受过这样强烈地欢欣,也从未这样悲伤绝望,这感觉太陌生,原来他这颗几乎麻木的心里还有这样浓烈真切的感情,只为这苜蓿花存着。
即便是在刑场上,他也没感受到这样彻底的绝望,像彻骨的冷,冻透他的皮肉骨血直至心脏。
他的爱,这样绝望。
人因yù_wàng而生,但yù_wàng对于他这样一个去势的人来说,永远追逐却得不到,真残酷。他忽然明白了这其中的恶毒,他斩断人的希望,让活人沦为行尸走肉,任凭人差遣。
裴岳张开嘴,哭不出声,眼泪全都落进嘴里,苦涩。
枯枝上的鸟儿惊飞。
裴岳重又坐回棺材底,安静地躺下,眼睛睁开,望见一片浮云遮住了月亮。
他伸手拖住棺材盖,缓缓地给自己盖上了。
这一世他生他起,都没有由得他做主,那死,就由自己做回主吧。
让这苜蓿花开在鲜血淋漓刑场,祭奠悲壮的亡魂;也不要在一个没有希望苟延残喘的人怀里,烂成泥。
西去的路上,常碧蓉问杨彦:“裴岳那里没人接应,不会出岔子吧?”
杨彦道:“我特地问了送棺出城的人,确定没有埋。这主意是他早想妥的,咱们这边还难些都成了,何况他这主谋?”
常碧蓉闻言说:“他从来想得周密长远。你说,真没事吧?”
杨彦说:“嗨,我托的那人还特地从裴岳身上拿了他头上的簪子,你看。”
常碧蓉接过簪子,却不说话了,原来这簪子是她当年送给裴岳的寿礼。
杨彦仍在安慰常碧蓉:“你放心吧,他也终于解脱了,从此隐姓埋名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咱俩要对得起他,也就好好过日子,多多生崽子呗!”
常碧蓉嗔他一眼,心中也信了,暗暗下定决心:余生要幸福。
☆、兄弟重逢
立在太庙前的广场上,历经三代帝王的古柏说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一点儿太阳都挡不住。
李和崇顶着烈日,冕服底下捂出一身汗,他神情寥落,心中嘲笑自己,信誓旦旦要做昏君暴君,结果太后一回宫,就把他打回原形。
封常碧蓉做皇后?以皇后之礼厚葬她?
太后前脚进慈宁宫,后脚李和崇就让人用一口棺材装了常碧蓉偷偷地抬出宫去了。
当日的他说的话犹言在耳,此时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但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十分悲痛,最初的那波难受过去后,竟然没觉得怎样,更没要死要活。李和崇不禁害怕自己是生性凉薄寡情之人,心情越发沉痛,丧气地想:由不得旁人看不起他,就是他自己,也瞧不上自己。
乐声渐大,李和崇却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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