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这些话不能说,只能在心头起,在心底散。如同一片鹅毛落在心底,成了一道柔软的屏障,让直白热烈的感情绕过去,变得婉转,爱和痛都被过滤,留在心底,无人知晓。
夜色下的红墙如同干涸的血,让人难受,她想出去透透风,即便是跟随裴岳,她也想去。就让她再看一看他的背影,享受他的庇护,最后一次,然后,再不回头。
临行前,常碧蓉送到城外,把一个荷包塞进吴姗耘手中,轻声说:“不要再想他,他是个无情之人,不能带给你幸福。出宫去,离开这里,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
吴姗耘震惊,打开荷包,是那朵蔷薇花。
摇摆的马车中,吴珊耘明白常碧蓉误会了,以为她一直留恋那场春梦,却忘了是某人为她簪花。
她掀开车帘,把花抛下。在坤宁宫中,她终于知晓皇帝对常碧蓉的不同,也明白那朵蔷薇花的玄机。
吴姗耘仰靠车壁,阖上眼。
对,一切都过去了,她还年轻,睁开眼,会是一片新天地。
☆、福王的绣球
北地的节气来得晚,六月竟是一派初夏的景象,山明水秀,草木青翠。
福王府的围场中用红绸围出一块空地,衣着鲜艳的少男少女们在场中欢笑不断,给这片贫瘠的边疆之地,带来了几分亮色。
吴姗耘早早就动身,出门觉得冷,又折返回去加衣服,到得便有些晚,别说蹴鞠和射箭,就是重头戏马球都已经开始了。
福王妃翘首望着场中,指着一个穿枣红骑装的妇人说:“太王妃进了两个球了!”
吴姗耘循声望去,正看见太王妃进球后挥舞球杆,策马飞驰,真不敢相信这是个年过四旬的妇人,比他们这些看球的年轻人都要飞扬畅快。
福王妃显然对自己婆婆崇拜得很,跟着激动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吴姗耘,忙道:“哎呀,吴司言何时到的,瞧我只顾看球了,来来,给司言安排了顶好的位置。”
吴姗耘刚准备张口言谢,被一声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盖过去。
原来是年轻又英俊的福王下场了,引得众人欢呼,以福王妃为首,一众花枝招展的贵妇小姐忍不住都涌向围栏边,好看福王看得更清楚,也好让福王看他们看得更清楚。
要知道福王殿下今年才二十四,生得玉树临风,fēng_liú倜傥。
吴姗耘受不了小姐们澎湃的激情,从人群中扯出一个小侍女,让她领着找到自己的座位。
的确是个好位置,这幅边关春夏行乐图尽收眼底。
其实吴姗耘不大看得懂这些,一些人追着个球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但她不好表露,到底是京城来的女官,不为她自己,也得为京城女官这个群体撑撑场面。
瓜子儿磕了一半,吴姗耘意兴阑珊,让侍女去拿些水果来,压压口干。
自己走出几步,靠在围栏上,放眼远望,远处是一片无边的草场,枯黄的底色上有几处铺上了翠绿,如同一匹美丽的花锦缎,更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在宽广的蓝天下温柔起伏。
吴姗耘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把自己的心绪和四肢也舒展开。
观众忽然整齐地发出一声可惜的长叹,隔壁席位的几个小姑娘可惜得格外大声。
吴姗耘侧耳听见一个小姑娘说:“到底不是亲生的,要是我娘,肯定让我进了。”
吴姗耘感觉被噎了下,好奇这口无遮拦的小姑娘长得什么样,可被厚重的幔帐挡住了。
其他几个小姑娘赶紧说:“你最好再说大声点儿,让福王和太王妃都听见才好。”
“口无遮拦”哼了一声,说:“本来就是,我怕什么?”
可口气明显很心虚,很怕。
“太王妃这么漂亮,马球打得这么好,可惜没子嗣,看来老天还是挺公平的,给人什么,就必然会拿走什么。”另一个故作老成的姑娘接过话题。
这话让吴姗耘哭笑不得,体会到自己虽然年轻,但与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相比,还是有了思想鸿沟。
“再漂亮家世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套不住她男人想心。老福王爱上了一个为他治病的野郎中,先帝登基后,老福王眼看爹爹的江山被堂兄占了,没法再夺回来,便弄了个金蝉脱壳的计策,跟那郎中私奔了,去过神仙日子去了。”
这话题太劲爆,引得小姑娘们都从马球赛场上分心过来,七嘴八舌发问:“是吗?”“真的?”
吴姗耘听得直摇头,果然边关之地风气开化,这种在京城严防死守的宫闱秘闻竟然能在这样的青天白日下流传。
她不动声色退到桌边,静静坐下,认真听----这可比马球有意思多了。
“这么说起来,肃宗的两个儿子都是情种啊!那景王不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抗旨悔婚,娶了景王妃。最后景王病死,景王妃自焚追随景王而去了。好感人的爱情啊!”
吴姗耘听到五六声感叹此起彼伏,心中腹诽:小丫头片子们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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