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只有他们两人。见颜沉进来,斗槛立刻招呼他来旁边坐下。
颜沉入座,斗槛斟了一杯温酒递过去。颜沉只接不饮,定定看着前方,等斗槛说话。
但先说话的不是斗槛,而是熊悦。“颜沉,你刚才去哪里了?”
“去城楼上走了走。”
“又去看红树林了?”熊悦呵呵一笑,“马上就要出征长平,你还有这种雅兴。该不会是因为头一次上战场,害怕了吧。”
“熊悦,你还不是头一次上战场。”斗槛笑着说。
斗槛是这次前锋军的大将。颜沉其实老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但多半是跟商贾有关,来到宛城之后才知晓,斗槛也是个带兵打仗的将领。
“虽然我是第一次,但我对战场上的拼杀十分期待。”熊悦不服气道,挑衅地看了颜沉一眼。
颜沉不与他计较,低头看着手里的酒盅发呆。
“颜大人,你怎不喝呢?”斗槛问。
“他比女人喝得还少。”熊悦说道。
颜沉瞟了熊悦一眼,索性把酒盅搁在地上,开口说:“熊悦,你对我有甚么意见直说了罢。”
熊悦听了,也把腰背挺直,盯着颜沉,“你是大梁的贵族,族亲亦都在大梁。我们这次就是去讨伐大梁的,教我如何信你。”
“原来如此。确实很难让你们相信我。”颜沉沉吟片刻,看着斗槛说:“如果由我亲手杀死姬迟,你们是否就能相信我了?”
“杀姬迟?”斗槛哈哈大笑,“姬迟当然得杀,但是不简单,而且还早得很呢!”
颜沉面无表情地把酒盅往前一推,说:“楚韩结盟,围攻大梁,战线从开始就不一致,若最后真攻入了大梁,总会分出个谁先谁后。不如我们先分析看看韩军的路线?”
“新郑离大梁近,在距离上占据优势。对此大梁肯定有所考虑,会在魏国西境上设下重防。如此一来,韩军必定北上,从荥阳,邢丘一带攻入魏境,或者直接从韩上党发兵,围剿高城。”斗槛说。
“我看韩君不会选择围剿高城。”颜沉说,“高城是魏上党的重镇,易守难攻,离大梁又太过遥远。我看韩军一定会从荥阳入魏,在卷和安城地区与魏军纠缠。”
地板色深,颜沉小指蘸酒,边说边在地上写写画画。
熊悦对这种行为看不过眼,起身从书架上拿出羊皮地图,摊开放在三人中间。然后指着大河边的卷和安城说:“这处也是魏国重镇,离大梁只有百来公里,看似是攻入大梁的最佳路径,其实对韩军来说是最危险的路径。”
“可这里毗邻韩境,又有荥阳,宅阳,邢丘三城在韩军背后给予支援,对谁最危险真说不准。”颜沉反驳道,“我与韩起冲突时,最不愿缠斗的地方就是卷和安城。”
“你刚才说的‘我’,可是指的魏国?”熊悦斜睨过来。
颜沉一怔,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你心中果真向着魏国,对楚国不过是敷衍了事。”熊悦断言道。
“此言差矣。”颜沉抬头瞪着熊悦,“林琅在你们手里,我怎可能对楚王之令敷衍了事?”
“你真当自己是个痴情种?对男人来说,女人根本比不过权利的甘美滋味。”
颜沉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熊悦,“贤姱那么好的姑娘,怎就看上你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斗槛听到此言,陡然变了脸色,犀利的目光斜斜射向熊悦。
熊悦浑身一凛,慌忙说道:“但痴情男儿仍有许多,只要遇到真心所爱的女子,任何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虚无。”
他说完俯身盯着地图,指着陈城西边的长平,装模作样地问:“斗大人,你看长平该如何拿下?”
“长平不是已经被你拿下了吗?”斗槛高声说,“是你连写数封书信给陈城守军,帮助扭转了形势啊,难道你忘了?”
“当然没忘。只是长平守军仍在苟延残喘,等待着援军。”
林琅仿照熊悦的笔迹与陈城通信的做法,熊悦本以为是多此一举。谁料楚王一声令下,把他“发配”到这边疆之地。
熊悦甫一入城,就受到陈城兵民的夹道欢迎。之后他说的每句话都被异常重视,比身为大将的斗槛还要荣光。
对此斗槛略有不满,但熊悦确实做出了大贡献,五天后等三十万大军到着陈城,估计只用半天就可攻下长平。以后楚王lùn_gōng行赏,头一个挨赏赐的就该是熊悦。
斗槛对熊悦的不满还有其二,就是他明知贤姱喜欢他,还拉着林琅在大家面前装恩爱!这个原因私情太重,不提也罢,但在斗槛心里就是一道高高的槛。
对比下来颜沉就好太多了。具体好在哪里不用细讲,了解他的人都能列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条理由。如果贤姱喜欢的是颜沉,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完全不用去费力操心了。
斗槛这样想着,眼睛也看向地图,说道:“颜沉,你是魏人,虽然没上过战场,但你父亲做相国时年年出征。你耳濡目染,绝对对魏国形势了解甚多。若想要我们相信你,就不要隐瞒遮掩,坦白说出你的看法。”
颜沉点头,重新把视线投向羊皮地图,说:“不论大王最后的真实意图为何,诛杀姬迟都是最重要的一步。楚韩虽然结盟,其实更是竞争关系,姬迟由谁诛杀十分重要。但是在地势上,我就落后韩国太多。”
“确实,楚魏交界线短且险峻,长平是唯一的突破口。对此大梁不会不知道,所以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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