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悦早就不省人事,明明是能喝下三桶的人,怎么两坛就醉成了这样,只怕真正醉人的他心里的忧愁。
颜沉站起来,对躺在地上鼾声大作的熊悦拱手告辞,晃晃悠悠地走出帐篷。外面还飘着大雪,不知是停了又下,还是一直在下。地上照旧一干二净,但帐篷上的积雪就快没过掌心了。
被寒风一吹,颜沉完全清醒了,昂首阔步朝自己的帐篷走去。那个地方不算中间也不算边缘,很容易找,因为周围有人气有火光,唯独他帐篷那块是暗的。
颜沉根据往常的经验朝着暗处走,没想到迷路了。转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帐篷,就是近前这座,只不过它是灯火亮堂的。
颜沉百感交集地钻进帘帐,没来得及欣喜,便看清了里面坐着一个人,是楚王熊良。
“卿回来了?酒喝得如何?”熊良问道。
“很好。”颜沉跪在地上回道。
熊良请他起来说话,然后问:“攻雍城制约开封和大梁是你的主意?”
“是。”
“现在的情状你有料到?”
“有。”
熊良沉吟片刻,略有些苦恼地说:“寡人以为姬迟弑君而立,国人不顺,其心必离。我替魏人做主鸣冤,本不会遭到太多抵抗。可这一路走来,有些出乎寡人的意料啊。颜卿,你说呢?”
楚王心思深沉,颜沉不便揣测,但完全分得清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颜沉对熊良的真实意图避而不谈,另作答复道:“臣主张攻打雍丘,是想把姬迟引来这里杀掉。”
“寡人也有这个打算,只是该如何做呢?”
“大王,请派臣去见雍伯。”颜沉斗胆自荐,不确定熊良会否答应。
熊良眼睛一亮,似乎着了他的心意,可随即眉头微微皱起,不放心地问:“有去有回?”
“有去有回。”颜沉恳切地说,不知不觉地抬起右手按在心上。
第二日辰时,颜沉独自驾着马车去扣响雍城城门。他对守城兵报上自己的名号。在门外约等了一个时辰,终于从最矮的城楼上降下一条绳梯。
颜沉攀住绳梯爬上城墙,落地后全身被搜,除了穿戴的衣裳鞋帽,一切能离身的物件都收了去。
他被一队人马带往雍伯府,他们下了城墙,走上雍城街道,登时感到一股浓郁的颓丧之气。若真跟楚军打起来,雍城的溃败只在一念之间。所以坚守不出对他而言上策,但对颜沉来说确是一桩麻烦。
雍氏乃周王旁系子孙,姬姓,伯爵。几百年前被晋国吞没后,永远沦为附庸之城。此后雍氏族逐渐舍弃了原本的“姬”姓,直接以“雍”为世袭之姓。这一代的雍伯叫雍颉,年近六十,颜沉在大梁时与他见过几面,关系融洽。
“颜沉。”雍颉气虚声弱,在这偌大的厅堂内还算听得清。
颜沉行跪拜大礼。雍颉扶他起来,说:“老夫跟你父亲是旧相识,与你也见过几面,我们两家熟络得很,不必行此大礼。”
颜沉站起来,拉住雍颉的手,沉声说:“大人,外臣这次是受楚王之托而来,有要事相谈,请屏去左右。”
雍颉刚才还亲热客气,这会儿听到颜沉报了家门表了忠心,顿时犹豫起来。他紧张地看了颜沉一眼,发现他眼中并没有威胁,而是一种走投无路的哀求。
雍颉沉思片刻,对站在边上的侍卫点点头,于是转眼间厅堂中只剩他和颜沉两人。
颜沉不多寒暄,径直说道:“雍大人,楚王此行的目的是杀姬迟,并非攻下雍城。”
“姬迟老夫早就厌恶,杀他老夫举手同意。只是这楚王此行的野心更让老夫厌恶。”雍颉慢条斯理地说。
“雍大人,可否听外臣一言?”
“你都自称外臣了,老夫对你的言辞肯定要多加怀疑。”
“大人,你厌恶姬迟,楚王来讨伐姬迟,大人却闭门不出,无非是认定楚王借杀姬迟为由吞没魏国。大人,外臣实不相瞒,楚王确实是这等意图。”
雍颉大笑一声,格外讽刺,刚要开口说话,被颜沉打断道:“大人,臣又办法保住魏国。但必须得把姬迟引来雍丘。”
“老夫如何信你。”
颜沉静默片刻,盯住雍颉的眼睛,说:“大人不信我,可相信沃公姬猛?”
第81章暗箭
姬迟把雍丘传来的疾报掷到地上,冲门外大喝一声——
“要戴叔速来见我!”
戴叔老迈身躯,在寺人一再催促下跑进峦嶂堂。姬迟见他来了,手指着地上的木片,厉声说:“尔捡起来看看!”
戴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歪一歪地跪下,捡起漆成朱色的木片仔细一看,原来是雍伯雍颉的求援信。上书雍城被楚军围困一月有余,出城搦战数回,皆惨败而归,伤亡之数已近千。
“尔读完了吗?是何意思?”姬迟问道,面色阴冷。
戴叔又把朱片看了一遍,老实说道:“这上面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不知大王哪里不明白?”
“废话!”姬迟登时暴跳起来,指着戴叔大骂:“寡人是不识字的人吗!寡人是问你,这上面写的,是真是假!”
戴叔刚跑出一身热汗,现在又被姬迟的无端怒火吓出一身冷汗。他枯槁的手抖得更厉害,拿着木片又看一遍,恭敬问道:“不知安城情况如何?”
姬迟在乱糟糟的书案上翻了翻,找到另一张木片扔了过去,差点打到戴叔的脸。
“这是今天从安城送回的疾报。”姬迟怒气冲冲地说,“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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