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就会是她的脸。
她在恍惚中被人扶上了出租车,直奔医院。
医生在替她清理创口的时候,她才有了痛感,冰凉的镊子每碰她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钟弥起初还咬着牙不吱声,等医生清理到一半,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后出现时,她才呆了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温徒快步走过来,捧起她的一只手轻抚:“没事没事,不哭,我在。”
他虽然在哄着她,其实听到哭声时,他就已经慌了神。
“好疼好疼。”钟弥眼泪滚滚地捏紧了他的手,那更让人六神无主,他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温徒给她擦眼泪,却发现越擦越多。
这些没在温徒的意料中,他自己也没像现在这么无助过,只能徒劳地安慰着她。
伤得也不严重,都是皮肉伤,嵌了零零碎碎的玻璃,挑出了一盘子,却连针也没有缝,只涂了红药水,开了点抗生素。
处理好伤口之后,钟弥才慢慢恢复了平静,靠在温徒怀里乘车回家,有些忐忑,也有些后悔。
后悔的是刚才没控制好情绪,居然在他面前哭成那样,现在他的表情像是坠入了冰窖一样,冷得像严冬。她看着,觉得很害怕。
他一定很生气。
她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会有人跟踪自己,这时却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到家时已经入了夜,厨房准备了晚饭,他扶着她到桌前坐下,端起她面前的碗。
钟弥被喂了一口饭,受宠若惊地去拿筷子:“我自己能吃。”
她自己往碗里夹菜的时候,抬眼偷瞄他,发现他坐在那儿没动,小声问:“温徒,你怎么不吃啊?”
“嗯,发了个呆。”温徒回过神又揉揉她的脑袋,表情这才缓和了些,捧起碗筷,“吃吧。”
钟弥刚吃了几片青笋,就听到他跟自己说:“这几天在家休息,可以吗?”
她懂了他的意思:“你让我不要出门?”
“嗯,可以吗?”
温徒从前没想过要限制她的人身自由,那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对她的保护是万无一失的。
但今天的车祸给了他一个警醒,一看到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红药水,他就感到一阵后怕。从决心对付阮黎安的那一天起,他没有怕过什么,一切有可能的后果他都考虑过,没有什么是他承受不了的。因为那时,他还没有软肋。
现在他有了软肋,一切都变得完全不同。
所有的考虑都要建立在有她的基础上。
“那我就不出门。”钟弥说。
温徒看她一脸平静地吃着东西,一时都想不起医院里她掐着他的手心大哭的样子。
他摊开手掌,指甲嵌进皮肉里的痕迹还在,红红的几弯新月,那个哭得惨兮兮的女孩确实是她。
她受委屈的时候会哭,但心里却什么事都懂,知道要听他的话。
不出门意味着什么,钟弥很清楚。
她会变成笼中鸟,没有自由,每天能做的只有在房子里等温徒回来。
可是,如果这样就不用成为温徒的负担,她愿意忍耐。
温徒拥住她的时候,她趴在他怀里,又问了一声:“只是暂时的,对吗?”
问完她就接了一句:“你不用回答我。”
生怕这个问题能难死人家。
而温徒叹了口气,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是暂时的。”
钟弥吃完饭跟温徒散了会儿步,回来后就进了浴室洗澡。
手臂上的伤口不能碰水,不过这难不倒她,把花洒从架子上拿下来,抓在手里,就可以控制热水喷不到伤口上。
钟弥刚调好了水温,温徒就推门走了进来,她往后退了两步,单手捂住胸口:“你来干什么?”
“不需要帮忙吗?”温徒问得很理所当然,走过去朝她伸出手,“给我。”
钟弥愣了愣,下意识交出了花洒。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凳子上,举着双手。温徒调小了水流,淋在她身上,一同淋在身上的,还有目光。
虽然跟他早就坦诚相见过无数次,但现在这样被他摆布来摆布去,仔细清洗,让她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除了羞耻还是羞耻。
他倒是穿了衣服,深色的和服被飞迸的水珠浸湿了一点,他关了水,顺手挽起了袖子,给她涂抹香皂。
抹到腰窝的位置,钟弥忍不住扭了两下,不好意思地发出了笑声:“很痒。”
立刻就被拧了拧脸颊:“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她却被这个态度惹得有点心烦意乱,看他穿着衣服总觉得不顺眼,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也一起洗好不好?”
温徒无声地拒绝了她,捉着她的手拿到一边举好,继续帮她洗。
钟弥狐疑地看看他,原本以为他要为自己洗澡是不安好心,可是现在他的表情,比正人君子还要正人君子,帮她搓洗的样子跟搓洗一棵大白菜没什么区别。
这令她莫名的更加羞耻,反倒期待他能对自己做点什么。
期待还是落了空,温徒面无表情冲掉她身上的泡沫,用毛巾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套上衣服拉回房间,再吹干了头发。
他端了白开水让她吃药,钟弥吞药喝水的时候,侧头看着胳膊上红艳艳的药水颜色,跟伤口的深色糊在一起,自我嫌弃道:“真恶心。”
然后被他弹了脑壳:“这能让你早点好起来。”
“我也去洗澡了,洗完我们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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