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是为你做事,认不认得我又有什么要紧?”
“话不能这么说,”贾环慢条斯理地说,“正因为是野蛮地方,咱们对他们来说都是外人,如此才更要和衷共济。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再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岂不是自缚双手,任人鱼肉吗?”
“有人想把你当鱼肉?你是名正言顺的知府,正经朝廷委任的官员,难道有很多人胆敢不听你的命令吗?你政令不通?”这下,黛玉是真的惊讶了。
她从小生活在高官显宦之家,父亲为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外祖家是树大根深的老牌子国公之族,即使是女眷,并不会受到特别教育,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许多官场上的道道。
并不是朝廷任命了官员,地方上就一定买账的,有些官儿昏聩些,庸懦些,甚至下头的小吏就能架空他。
只是这江夏,并不是这样哪!倒不是黛玉信任丈夫的能力,其实很好知道,光看下头官吏士绅家内眷们的奉承态度就知道了。
上任以来,下头人的热情不只没有消退,反而越演越烈。黛玉多聪明的人哪,略一寻思,就全明白了。
贾环冷冷的道:“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是我的人,我就是吩咐下去,他们想把事儿办成什么样儿就办成什么样儿,我又如何得知?他们又是本乡本土的,办坏了事儿,只说是我的主意,把恶名丢给我,谁会信那不是我的本意?”
顿了顿,他又恨恨道:“我压根儿没发布过正经的政令!”
做知府和做知县不同,知县是临民官,只要肯踏实地干活,总不会有什么大不是,就是他这个官场菜鸟,也靠着细心谨慎有惊无险地混了两年,知府却不同,知府衙门有什么政令,那是需要下头人去推动的!
他上任月余,没干一点儿正事,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和下属们扯皮打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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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齐、胡三位师爷坐在贾环的书房里,茶叶都喝了两壶,才见东主姗姗来迟。
随着年岁渐长,贾环威仪日重,青年的唇上留了一点髭须,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袍,肩宽腰直,越发显得英俊潇洒。
奇的是,他后头还跟了个人,衣裳料子的颜色很轻柔,头上似乎还有珠翠晃动。
是个女人?东主的内眷?
三人忙站起来要躲避,却已来不及了,只得一个个目光下垂,不敢直视。
帘子一动,贾环挽着黛玉的手进来,向三位心腹幕僚道:“三位不必避讳,这是内子林氏。”又回头对黛玉道,“这里几位都是我的股肱,可引为臂助的,夫人见一见。这是孙师爷,数算极精,我视天水时,县中一应钱粮账目,多赖孙师爷之力。这是齐师爷,精通律令刑罚,是老刑名了,算来还是我捡了便宜。这是胡师爷,辞令颇有子贡之风。”
听他说完,黛玉深深福礼,细声道:“各位有礼了。”几人忙侧身避过,又还礼道:“夫人。”
抬起头来瞥一眼,只见这位夫人至多不过十七八岁,云鬓桃腮,目中含露,穿一件霜白的长裙子,外罩艾草色衫子,暗香幽度,清雅动人。
饶是已过不惑之龄,还是觉得心里一跳,不由在心里羡慕贾环,好艳福。
贾环含笑看着他们互相见过礼,这才去上首坐了,余者各自坐定,三位师爷居左,黛玉独自居右。她抬头看了一眼三人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暗暗记在心里。
三人仍是感觉有些别扭,正经爷们儿议事的书房里多出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实在有些挑战他们的三观。三人眼神交流了一阵,便有年纪最大的孙师爷开口问贾环。
这回贾环不扯什么同舟共济了,直接说:“内子与寻常妇人不同,聪明过人,我的意思是多一个帮手,也好拾遗补缺。”
他是老大,他定了主意,众人也只好认了。
说完这个插曲,自然该说正事儿了。他们特地聚在一起,自然是有要事要商谈的,也不是别的,就是关于如何掌控泽阳府的问题。贾环来此月余,知晓官府的情况,孙齐三位也不是吃干饭的,从外地入境的一路上,早已粗略地摸了摸地方的底。
当下,四人就开始交流信息。
“富者田连阡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孙师爷用一句著名的描述赵宋土地兼并盛况的话奠开篇明义,“泽阳这地方地形复杂,山丘多,山上土层薄,石头硬,不适合种地,平原上好田肥地十之八九被大户人家占去了,小民只有租田才能过活。且,本地民风彪悍,民众野性未脱,为了争水争佃,哪年都要填上几条人命。”
“豪强势大难制,”齐师爷跟上,眉头皱起,法令纹显得异常深刻,“国朝政策过于优待士人,深恩厚养,不只给与个人免税免役的好处,连投充到他们名下的田地也不管。因此地方上士绅地主横行,上结好县官胥吏,下欺压小民良农,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但泽阳又有一样不同,因为这里是夷汉杂居,夷人不服王化,不受拘束,汉人为了生存,也不得不与之进行武力斗争。大户人家钱多粮多,家大业大,抢大户人家一把,比抢那些穷哈哈强得多。因此本地豪强好养好汉,广蓄家丁,家中除了弩炮等军中重器,刀枪剑戟应有尽有。”
学刑名的,天生不自觉的就会向法家思想靠拢。齐师爷对这些豪强好感欠奉。
“夷人虽然不服王化,倒也不是全然说不通道理,”胡师爷笑了笑,眉目舒朗,他是个心宽的中年人,为人灵活,“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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