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霁月先服侍他喝了一盏子解暑饮,换了家穿的纱袍。
蕊书端着一个搭绒布的盘子走来,说:“爷看看,贵妃赏下的端午节礼,我们没敢擅动,就放在那里,就等爷看过了听吩咐。”贾环一面笑道:“什么好的这么收着,贵妃也是心急,离端午还有好几日呢,礼倒是有了。”一面就着她的手看了,见是上等宫扇两柄,香珠二串,说是宫里出来的,倒也看不出奇异来,因道:“收了去罢,宫里的东西,纵是不用也仔细些。”
“爷也太谨慎。”蕊书这么说着,仍是依言收了,回身笑道:“娘娘倒不是专为送这个礼才打发人来,原是为去清虚观打醮事的,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出来,叫在清虚观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老太太带了奶奶姑娘们去逛,那起园子里的蹄子们都跟着去了。”一语未了,见贾环皱起眉,方想起他不爱见家里有这些佛事道场的,忙掩住话头不说了。
贾环摆了摆手,问道:“如今大观园里难道另兴了一套规矩么?”霁月接口笑道:“如今还不妨,时日久了不好说。”贾环忙问:“这是怎么说的?”她正欲说,蕊书撇嘴道:“爷想想,园里住的都是年轻小姐们,面软耳活,珠大奶奶又是个寡妇,不好四处插手的,琏二奶奶再厉害,一晚上巡视一回就是极用心了,时日一长,那些婆子们岂有不懒的?就是丫头们原好,也叫她们给带坏了。”贾环听了,深觉有理。
端午节下旧俗,门悬艾草,户挂菖蒲,贾环由着丫头们摆弄了一早,但见手腕上系了一缕五色丝线,腰上荷包十分精致鲜艳,呆了一呆,扭头说:“好鲜艳东西,快换了罢。”伸手去解。蕊书忙按住他的手,道:“不能换,就是这样鲜艳才好呢,这个还是林姑娘送来的,她特特的想着你,你不戴,岂不是拂了她的心意。我们原也备了的,都不如她这个好呢。”
手背上的触感细腻微温,却让贾环的心跳露了一拍。他一面困惑于自己的反应,一面心跳得更厉害了。急惶之下,忙抽出手去恼道:“动手动脚的做什么。”夺手跑了。
留下蕊书不明所以,手指还维持着一个滑稽的弯度:“他、他怎么了?”霁月不说话,只在她额头上使劲戳了几下,咬着牙,又笑。
反而是蕊书叫她笑得怪不自在的,偏头啐她道:“做这个怪样子给谁看哪?”霁月收了笑,问她:“你真不明白?”蕊书不答,捻了枚瓜子放在嘴边,上下牙一对嗑出仁儿来,忒的一声吐出皮儿,方冷笑道:“不怕跟你明白说,我如今是不想了——我一个人想有什么用?好歹认识了这些年,咱们爷是什么人,不用我说,你该清楚。我劝你一句,思量仔细些!”也甩手出去了。
留下霁月一个人怔了半日,自语道:“真是疯魔了,他是什么人,我看得清楚,何用你来说。”却是双手捂了脸。
这边贾环走出几步,忽而镇定下来,心里好笑地想,我这是在慌什么。这么一想,脚下就慢了起来。不觉行到大观园门口,一路有婆子丫头给他请安问好,他也不理,脚下飞快的到了潇湘馆。未及进去,就见紫鹃穿一件银红色比甲,素绫挑线裙子,臂间挎着竹编的小篮子,沿着竹林步出,见了他,略略有些惊讶地问好。
贾环笑道:“怎么是你做这些活计,小丫头们也不帮你?姐姐呢?可在家么?”紫鹃笑笑答道:“我们姑娘去怡红院了,半路想起来,吩咐我回来拿东西,呶,就是三爷昨儿送来的这些绢花儿,我们姑娘很承情呢。”
她嘴里说着,便撩开蒙在篮子上的布,露出鲜艳夺目的绢花来。那花儿皆是用极细极好的纱绢扎成牡丹芍药玉兰金盏等各色花卉,手工又精细,样子又大方,簇在一起,好似满园春光都被锁进了这个篮子里。
当下二人说说笑笑的,一起进了怡红院。才进院门,就见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抄着手站在廊下,正瞪着眼睛看雀儿打架。见是贾环紫鹃两个来了,亦不招呼,一甩辫子进屋里去了。
依着贾家的规矩,这么大的丫头少有能站到主子跟前的。贾环想了又想,不得其法,一旁紫鹃善解人意,分说道:“这一个是格外得宝玉眼的,与别个不同,还改了名字,叫‘四儿’。”贾环一听忍不住笑了,掩饰的摸摸鼻子:“难得,难得,有那许多阎王夜叉在前头镇着,还能叫她抢块肉去,真奇女子!”
说话间二人进去,便见宝玉、黛玉、探春等围坐在外间说话,又有宝钗坐在宝玉对面,绿鬓丹唇,面上带笑,瞧着倒与往日有了些说不出的不同。满屋子的人中,他仍是第一眼便看见了黛玉,她的腕子上也系了五色索,衬得肌肤透明似的白,几乎让人不敢多看。
他久未归家,如今回来,众人也是喜欢,彼此相见,少不得叙些闲话。探春尤为高兴,拉着他说了半日的话。
贾环与她说着话,目光游移,凭着天生的敏感直觉,几乎片刻工夫就发现了宝玉与黛玉宝钗三人之间的玄机。他还不太确定,把犹疑的目光投向胞姐。探春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正脑补得起劲,耳听得宝钗笑道:“前儿是我哥哥生日,来请你们,偏宝兄弟又不来,环兄弟又进学,更不得来。我哥哥也没兴致,胡乱吃了半日酒就散了。”
她笑盈盈的,好似全无责怪之意。兄弟两个都说“惭愧”,贾环更笑道:“原来前儿是薛大哥哥的生日,怪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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