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如相方丈自从知道云止乃是证缘之徒,便仿佛请来了一尊大佛一般,四处宣扬此事,云止见他高兴,也不好劝止。
明明是逃难之躯,却偏还要给人讲经,这世道相逼,倒真有几分幽默之味。
云止端坐佛前,望着大殿中的信众,目无波澜,手捧经卷,浅声道来——
“富楼那弥多罗尼子于是站起身来,向我佛顶礼陈说:‘我旷劫来,辩才无碍,宣说苦空,深达实相,如是乃至恒沙如来秘密法门,我于众中,微妙开示,得无所畏。世尊知我有大辩才,以音声轮教我发扬。我于佛前,助佛转轮,因师子吼成阿罗汉,世尊印我说法无上。佛问圆通,我以法音降伏魔怨,销灭诸漏,斯为第一。’……”
信众们满含崇敬地看着佛前的尊者,他目光沉静如一片深海,虚渺的话音仿佛真的将人们带去了西天世界,那比丘尼宝相庄严,在佛祖面前称自己“斯为第一”,雄而不骄,清而不倨;仿佛他真是可以惩恶扬善、降妖除魔的圣徒,温柔的面容渐渐与他身后的佛像氤氲一处……
满堂寂静之中,唯闻他清淡的讲经之声,仿如佛前青莲上悄然坠落的露水,渐渐润泽出一片荒莽。
——突然,冷寂大殿中响起一声嗤笑。
这一声嗤笑极其不敬,又极其狰狞,云止面色一变,讲经声止,目光扫向大殿众人,却并没发现任何可疑的面孔。
正欲继续,又闻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这和尚命在朝夕,还在讲什么永生永世的故事,小苏你说,这好不好笑?”
“哗”地一声,衣袍翻飞,云止站了起来。
“两位施主,请现法身。”他垂眸合十,手捻念珠,似乎有些微的紧张,又似乎……还有些微的期待。
“我又不是大善人,哪里有什么法身。”阎摩罗拍手大笑,声音忽近忽远,惹得殿中信众吵嚷一片,有些胆小的已经踏出门去,“不过我说,今日这转轮寺中,鸡犬不留,你可得叫你的佛祖看好了!”
云止大声道:“不可!”话里终于有了一些急切,又连忙转头对不知所措的如相方丈道:“方丈,请组织贵寺僧众百姓速速撤离!”
如相已是面如土色,立刻跌跌撞撞地跑到殿中,努力冷静地挥手组织道:“转轮寺的出家人,往这边走!各位居士,请往那边走!”
云止抬头,目光冷冷扫过屋梁悬灯,俱是无人。“两位施主与贫僧有何过节,将贫僧杀了便是,何必伤及无辜!”
“小苏你说,这和尚是不是太不知趣?”阎摩罗仍是嬉皮笑脸,“我可是地狱阎王,我说鸡犬不留,难道还能有假?”
大殿门口,在如相方丈的组织下,僧众信徒们正疾步朝外走,亟亟逃离此处。然而忽闻得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那些已踏出门去的人不知遇到了什么障碍,竟直接倒下了,连一滴鲜血也没有流出便毙命当地!
如相方丈转头对云止惨声道:“大师,外面有毒!”又赶紧道:“都回来,都回来!”
云止眸光一凝,他知道,这才是阎摩罗的真章!
当初下给他的那二重天毒,实在是太儿戏了。
然而他的心思……他的心思,此刻却并不在这上面。
阎摩罗已经唤过两次“小苏”,显见得……她也在。
只是她从未出声。
她……她为何,还是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了呢?
云止闭了闭眼,只觉一种时光亦无力弥补的惨痛缓慢自心房流出,缠绕着一颗心,直至窒息……
忽然,闻得嗡嗡诵经之声。
他睁开眼。
却见未能逃出去的僧众与信徒在大殿中央团团而坐,俱是合十闭目,口念佛经,全不再管那生死毒杀之事。有的人虽仍是抖如筛糠,但口中经声不止;如相方丈亦坐在其中,长眉垂落,面色平静。
“我旷劫来,辩才无碍,宣说苦空,深达实相,如是乃至恒沙如来秘密法门,我于众中,微妙开示,得无所畏。……”
得无所畏……得无所畏!
云止胸中突然涌出一股热流。
他是那个佛前讲经之人,将这段经文说与这些人听,可是这些人,才是真正懂佛、真正信佛的有缘者!
阎摩罗见这副场景,似乎也略微惊讶,片刻便也恢复如常,“小苏,你看这些傻和尚——”
剑光起!
那一瞬间,转轮寺中诸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殿中那尊庄严静默的大佛,突然自圆肚中裂开,宛如莲花千瓣层叠绽放,而凌厉的剑光便自佛光中劈出,直直刺向上首云止的背心!
云止自然感受到了那汹涌凛冽的杀气。
就凭这杀气,她已不负“沧海第一杀”之名。
他想。
那一剑刺出,必直捣心脏,他知道,但是他无法闪避。
眼看得殿中众人惊惶恐惧的神色,他闭上眼睛,平平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四字念毕,便闻“叮”地一声响,那长剑划破僧袍,却直直撞上了什么坚硬的物事。
他的面色终于变了——他竟忘了……
身形即刻向前掠开,便看到苏寂惊讶的脸。她站在大佛的残躯之前,长发束起,面容冷冽,长剑犹保持着进击的姿势。
“你——”她皱眉。
云止心中却是激动万分,仿佛中了mí_yào一般地欢喜——我佛慈悲,我佛不容我便死!
然而方才苏寂一剑使尽全力,即令未破皮肉,剑气激荡之下,也令他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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