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发顶贴着他下颔,正好差一个头的高度。晏回整颗心都踏实了。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动静不对,胸口那处也有点潮润润的。晏回心里一咯噔,想把人拉开来,又被唐宛宛箍得死紧,他舍不得硬扯开,只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果然湿漉一片。
心尖仿佛被重重拧了一把,晏回却无端想笑,下颔埋在她发顶蹭了蹭,放柔声音问她:“委屈了?”
唐宛宛声音泛着哽,委屈极了:“我不看书了……看不懂就是看不懂,学不明白就是学不明白。”
“好好好。”晏回一下下轻轻拍她的背,跟哄孩子似的。一边好整以暇问:“宛宛还有什么委屈的?都说与朕听。”
“她说思慕陛下!”唐宛宛瘪着嘴,又啪嗒啪嗒掉眼泪:“这话我还没说过呢!”
晏回笑得合不拢嘴:“那你现在说呀,朕听着呢。”
唐宛宛默了好一会儿,赌气哼哼:“就不说。”
“不说就不说罢。”晏回又是笑:“留着以后说。”
唐宛宛难过了三天,家里人怎么劝都没能开解。可只跟陛下呆了这么小半个时辰,什么心事都说出了口。然后开开心心去百戏区看了杂耍,晌午在福满楼用了午膳,游过湖泛过舟,原先沉到谷底的心情立马就拨云见日了。
*
一眨眼就过了十日。
这十天,唐宛宛忙得脚不沾地,宫里送来的宫装常服、绶带鞋袜、簪珥环佩都得挨个试,不合身的还得送回宫里返工。陛下纳妃不过一句话,宫里的针工局和银作局却忙成了陀螺,都得在一个月内赶出来。
即便如此,司寝局发下来的几本图册唐宛宛也没来得及看,唐夫人红着脸说给她先收起来,也不知里边画的是什么。
唐夫人又带着两个儿媳将嫁妆清点了好几遍,每回都要往里头再添点东西,嫁妆单子都改了好几回,力求最好。
等到了入宫前一晚,唐宛宛吃过晚饭就早早回屋睡下了,正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刚好赶上唐夫人推门而入,瞧了个正着。
唐宛宛怕她唠叨,连忙规规矩矩躺好。
“宛宛先别睡呢,娘跟你讲点要紧的。”唐夫人红着脸,将司寝局发下的两本册子掏出来,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也不知道这书你能不能用得上,按理说陛下有腰伤,兴许是用不上的……可也没准能用得上……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唐宛宛听不明白:“什么用得上用不上的?”
唐夫人展开画册子,本想一张一张讲过去,略略扫了一眼,又啪得合上了。也不知宫里的能工巧匠怎么这么多,书舍里卖的压箱底往往画工粗糙,从头到尾看完了也是一头雾水。可司寝局发下的这两本却连一根根头发丝都画得精细,什么都能一览无遗。
唐夫人压根不知道这该怎么讲,一时左右为难,又寻思着自家闺女这性子就算是将两本画册看明白了,也不会伺候人,陛下定然早有了这个觉悟。
于是把册子丢给女儿:“宛宛你自己看吧,上头有字也有画。”
她怕唐宛宛不当回事,没忍住又唠叨了两句:“你看得细致些,万一今后能用得上呢?都是说不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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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朝的一等皇妃之位极重,不再是像前朝那样乘一顶小轿静悄悄地抬进宫了,入宫时可设卤簿仪仗,可奏钟磬为乐。除了不能身着正红、不能得朝臣一一贺礼之外,用度之上比立后并不差多少。
再加上晏回和太后拿私库贴补的嫁妆,整整九十九抬没得一点水分,装满了奇珍异宝的嫁妆大敞着,绕着京城行了一整圈,当真是十里红妆。连后头的九顶福轿里坐着的都是京城有名的全福老人,直叫满京城的女子艳羡不已。
唐夫人在家门前站了两个时辰,从嫁妆的最首端看到最尾,一早上哭了好几回,晌午迎客的时候都是红着眼睛的,脸上的笑却一直没停过。
而坐在轿子里的唐宛宛听着外头的喧嚣声、锣鼓声、礼赞声,真是好想掀开帘子瞧瞧外头是什么样。又怕掀起了帘子会把福气漏走了,只能硬生生忍着。
一路行过城东秀水街,行过鲁阳大街,行过河安道,行过金粉桥。离宫门越来越近,外头的喧嚣声也渐渐小下来。
小轿从顺贞门进的宫,在长乐宫前又听了一道圣旨,其中大意是夸她恭谨知礼的。可惜用词晦涩,什么“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这些文绉绉的词太多,唐宛宛没能听懂,便直接被抬入了内殿。
这是东六宫之一,长乐长乐,意为一生顺遂和乐,光是这么个名字,便是极用心的。
再有长乐宫是历代宠妃所居,其间也有好几位贵主入主坤极,母仪天下。这也是太后娘娘年轻时住的宫殿。
唐宛宛规规矩矩坐在喜床上,送她入宫的全福嬷嬷先前叮嘱她不要四处走动,她就真的一步不动,只转着脖子好奇打量。
五尺见长的千喜屏风之上满满都是金线绣出的喜字,比正红只差一线的双喜床幔上头绣着许多白胖娃娃,龙纹精雕红木喜床足以躺得下四个人,连床头红木柜上的锁扣都是纯金的……
跟着她入宫的四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喘,虽然先前一个月就把该学的规矩都学明白了,也早就知道宫里是寻常人想象不到的奢华,却还是被眼前所见给惊到了。
听到屋外有人轻声叩门,小芷忙跑上前去开了门,进来的四个宫女各个提着一只小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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