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再度执了酒壶斟酒,余光扫见卫忱在那边连灌了三杯,正想着要不要叫宫人换碗来,旁边忽地轻轻弱弱地一句:“陛下也……刚过弱冠不久啊?”
皇帝一愣。
“就算是老人哭,也不丢人的。”雪梨的头越埋越低,拽衣袖也已缓解不了心中的紧张,便改在手指上缠宫绦了,“奴婢进宫之前,同条街上有个柳爷爷。柳爷爷那时都七十多了,有一天他养的小猫死了,他还大哭了一场呢……”
皇帝情绪难言地凝视着她,她抬眸偷扫间与他的目光一触,似怕他不信,又道:“是真的。哭得惊天动地的……整条街都知道了。”
“……”他居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应答,想了想,只说,“朕是皇帝。”
雪梨听到这话,一讶:“是律例不许吗?”律例说皇帝不许哭?跟宫规说宫女不许哭一样?
……她想偏了。谢昭尴尬地一声咳:“那倒不是。”
然后就看到她一脸:那是为什么啊?
皇帝蹙蹙眉头,心下分明地觉得悲痛地情绪好像被她带得有点跑偏,说不清的烦躁让他觉得应该把她轰出去,一扫她那双充满迷茫的眼睛,又骂不出来。
?
☆、第61章争论
? 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谢昭只好板着脸把她劝出去。
他说:“去侧殿,让朕自己待会儿。”
“诺……”雪梨低着头一福,往侧殿去。卫忱听了这话,一揖也走了。
宫人们告退后本就显得空荡的内殿变得更空,谢昭以手支颐静静坐了一会儿,一滴眼泪被殿中的空寂缓缓推出,“啪嗒”,溅在指间的酒杯中。
这是他第四回面对这样的事了。
第一个是被乱刀砍死的,寻到时已是一具尸体;第二个被刺瞎了双眼,在夜里硬熬着摸回御令卫北镇抚司,告诉卫忱自己所见的每一个细节,然后自尽而亡;第三个是在去年新年时,踏着万家灯火去查一条刚到手的线索,在离西市灯会不远的地方,被快刀割喉。
陆勇是第四个。
每一个人他都记得,他们的死细想之下像是暗中那人在向他示威。他一手扶起来的御令卫,在洛安城中声名显赫,却还是逃不过这种死劫,而他甚至连凶手是谁都还摸不到。
谢昭心里清楚,看御令卫不顺眼的人太多了。御令卫是皇权前的一道屏障,有他们撑着皇权,世家们便被压了气焰。父皇在位时御令卫被几个世家压制得名存实亡,那时候朝中是怎样的乌烟瘴气他这个太子是目睹了的。
他早就决定必要把御令卫重新扶起来,他也知道他们在明处、下狠手的世家在暗处,这一场恶战难免惨烈……
但当一个个曾经与他谈笑风生的人变成毫无生气的尸体躺在他面前的时候,心里的一切准备都还是像不堪一击的散沙。
谢昭一声轻笑,探手摸起案上那枚银镖。只有两个指节那么长,但狭且锋利。
他把银镖丢入酒杯中,上面的血迹在酒中缓缓融开,从一缕缕的血丝变成满杯均匀的淡红,银镖再取出来的时候,已然光洁如新了。
陆勇……
皇帝的视线凝在那杯淡红中。
这个仇必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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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殿中,雪梨自己静了一会儿,突然就扛不住了。
方才脑子乱成了一团,“陛下和卫大人很难过”这个问题放在眼前,她便只想着去开解,其他的都想不到。
可现在静下来一回思,刚才一幅幅让脑中发蒙的画面……就突然都变真切了。
马车里那个人是陆大人……他身上都是血,他死了。
雪梨眼眶一热,眼泪一下子就涌得擦都擦不断了。
她坐的地方正对着侧殿殿门,外面就有宫人,雪梨知道这样哭被看到了要有麻烦,过去关门又同样会被看到。无声抽噎了一会儿,她起身往旁边躲,到了从门口无法直接看到墙边。
谢昭想去外面走走的时候,路过侧殿想起雪梨该是还等着,扫了一眼却是没人。
走进去两步,才看到她坐在墙边的地上,双臂环着膝,头埋在臂弯里,一颤一颤的,哭成了个团。
亏她刚才还能心平气和地劝他。
他小心地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默了一会儿,在她身边坐下了。
旁边的动静让雪梨一滞。
抬头一看,她赶忙擦眼泪,紧接着就是想往旁边躲,但旁边有个放茶水的小方桌挡着。
他只做不知她在紧张什么,望着殿顶一声笑,“哭吧,哭出来确实舒服。”
咦?他哭过了吗?!
雪梨隔着泪水愕然望他。
他坐姿随意,一腿伸直一腿半蜷,已看不出有什么心事,更寻不到哭过的痕迹。
谢昭回看过来,睇一睇她:“是被血吓到了?”
雪梨摇摇头,抬手抹着眼泪,哭得却更厉害了:“奴婢也好喜欢陆大人啊……”
谢昭一怔。他并不知道他们有过交集,听她一句句说了,才知她这是真难过,不是吓的。
“前两天宫宴上那个土豆……就是陆大人告诉奴婢怎么做的。”雪梨越说越难受。两天前,他还在尝她做的菜呢。她做出来的每一盘土豆他都赞不绝口,尝来尝去之后才告诉她做得不像,气得卫忱抡刀鞘揍他。
“早知道就让他吃个痛快了!”雪梨哭得一下子猛了,直惊得外面的宫人进来查看。目光一定发现皇帝也在地上陪她坐着,惊得更厉害,一眼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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