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乱。
可如今这血已不大纯净了。许稷合上手中一本勾帐,抬头看了一眼外边,冬末春初的雨便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天色渐黯,承天门上的鼓声即将敲响,许稷便匆忙收拾了书匣,与上官打了招呼,顶了斗笠就往尚书省马厩跑。
她的马拴在最里边,低着头匆匆往前走时听得俩兵部官员嘀咕说“听说淄青要以子为质是真的吗?”、“那还有假,那李斯道是怕朝廷转而征讨淄青,都遣使奉表了,说是求着朝廷允许他长子入京当人质呢!”、“那献地朝廷也是真的咯?”、“密、沂、海三州全部归还,这是在讨好朝廷哪!啧啧李斯道这个促狭的胆小鬼哦!”、“那朝廷会派谁去宣慰哪?”、“嘘……不要说。轮得到你去吗?又轮得到我去吗?跟你我无关就勿议也……”
许稷听着摇摇头,一群家伙不过是觉得李斯道为人狡诈恐会出尔反尔,所以觉得这宣慰使的活是九死一生的倒霉活计罢了。
滴滴答答的雨声伴着马嘶声迎接暮色来临,俩庶仆蹭蹭蹭跑来挂灯,许稷则去解拴马绳。
她顺了顺马鬃,牵了缰绳正要往外走,却隐约觉得不对劲。偏头一看,骤然认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她反应过来倏地转回头,以最快速度翻身上马背,连斗笠都没戴就策马朝安上门狂奔而去也!
俩庶仆吓了一跳:“那白马官人好过分!突然跑出去了吓死个人!记下是谁了吗!举告他!”、“对对对举告!”
而同样目睹了许稷夺路仓皇而逃的某位王姓都尉,正站在廊下沉默不语。
王夫南今日恰好至兵部有事,牵马时便瞧见许稷心不在焉地走过来,而她于黯光中不小心看到他后,便像惊弓之鸟一般,罔顾外面这冷雨,飞也似的挟马跑了。
有本事一直逃!看你逃到甚么时候!
王夫南寡着脸戴好斗笠,亦是策马往安上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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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四五天,长安城内一片泥泞,每日往返皇城,白马都快成泥马。许稷实在心疼,趁这日太阳露了个小脸,中午时便拎了桶水到马厩去洗马。
可她才刚洗了一半,吏部李令史便匆匆忙忙跑了来,气喘吁吁道:“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快去吏部啦,有要紧事,快快快!”
许稷被他再三催促,不得已搁下手中活计,擦了擦手便随他往吏部去。
只进了吏部院子,她便瞧见好些上回考制科的人,有些上了年纪,有些意气风发正年轻,都待在廊庑下,沐着毫无建树的惨淡日光,似等着甚么大事宣布。
许稷反应过来,知道这便是要宣登第授官了。
诶,她甚么记性,连这都忘了!
她这几日忙昏了脑袋,上面又有比部郎中催着她好好交接,以防止告身一下来她就直接跑了,到时候哭天喊娘都没用。
登第十五人等了好一阵子,脚都站麻了。就在其中一人想要席地而坐歇歇时,胖胖的裴尚书从里边公房走了出来。他站直了扫一圈廊下,目光从许稷脸上掠过,又低头轻咳一声,廊下便安静得连只鸟飞过都听得见。
裴尚书侧身从漆案上取过制书来,摊开宣道:“朕思得贤隽,标明四科……”啰嗦了一阵终于进入正题:“直言极谏科第三等人庞燕、第四等人魏仁松、李雍、第四次等人……文经邦国科第三等人陈元锡、第四等人崔志柏、许稷……”又言:“诸举子咸于短晷之辰,著粲然高论,以懿学茂识,扬于明廷,深沃朕心……其第三等人、第三次等委于尚书省优于处分,其第四等人、第四次等人、第五上等人……尚书省即与处分……”④
待此制宣毕,诸登第举子跪谢圣恩,之后又分别由吏卒一一带入公房内予以授官。如铨选一样,吏部授官尤其是高第登科者,都先会询其志愿,再作决定。而到了许稷,却仿佛已没得选,裴尚书看她一眼,不冷不热道:“许君,拟授你河州枹罕县令一职,可有异议?”
河州?许稷短暂蹙了下眉。
裴尚书看在眼里,暗叹不懂赵相公的意思,为何非要将许稷扔去那么个鬼地方?户少人杂地差,是个十足下等县,县令品阶不过从七品下,完全不能与中县、甚至与赤畿县相比。
这些也就算了,可沙州与吐蕃关系一直很紧张,战事不断实在不太平哪。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许稷竟没有提出异议。裴尚书干咳一声:“那便暂且如此,你先停了比部之事,往南衙去吧。”
许稷一愣:“南衙?”
“喔喔,是这样。”裴尚书解释道,“于边远县邑任职,多有凶险,朝廷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人才怎能轻易折于边地?故令出任边远县邑之举子,往南衙习些防身逃命之术。”
许稷算是听明白了,这分明就是“朝廷虽然丢你们出去,但不是要你们傻乎乎送死的,文官别瞎跑战场和人硬拼,该逃就逃该躲就躲,保存革命力量回来再战”的意思嘛!
可见边县竟是不太平至此了,许稷想,难怪勾检时所见官员赈恤费越来越多,竟是此缘故。
可是不对!许稷机警问道:“请问是往南衙哪里?”
“哦哦,李令史会带诸举子过去。不过尔等需得通过南衙考核,方能领取告身任职,知道了吗?”
许稷连连称喏,再拜之后便先退下了。
次日一早,许稷与吕主簿交接了活计,便奔赴吏部集合。李令史站在廊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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