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着温尔一瞪眼,声音急急的,有些含糊不清,说出的话似乎也不着边界,但桌边的两人都听懂了。
“哥……以……后……你就……解……解脱了……”
温尔叹了口气,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摸了摸温雅的头,揽着她的肩坐下来:“说什么呢……”
“哥……解脱了……”
温雅一脑袋扎在温尔胸前,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几句话,身子扭来扭去,头发蹭得乱七八糟,全散下来。这会儿要让她抬头,活脱脱的一个疯婆子。
温尔尽力安抚她,一手顺着温雅的头发,另一只手在她身后缓缓地拍,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温雅渐渐安分下来,嘴里还喃喃地念,一会儿“解脱”,一会儿“谢谢”,说得温尔也开始眼眶发酸。
他知道妹妹是什么意思,但他从来没觉得温雅是他的负担。
别绪默默地去前台结了账,回来蹲在兄妹两人面前,问:“回去吗?”
“回去吧。”温尔架着温雅站起来,别绪自然地接手扶了一把。温尔转头,终于不再回避别绪的视线:“谢了。”
温雅一路上在两个哥哥怀里来回翻腾,终于被艰难地带回了家。
温尔把她拖到床上,不敢把空调调太低,想了想,又给她加了层被子。
别绪很君子地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入少女的闺房。他瞥到温尔的动作,忍不住提醒:“别弄太厚了吧。”
“喝醉酒会怕冷。”
温尔解释着,左看右看,不放心,把被角压紧了些。
别绪突然想到自己也有过喝醉后被温尔照顾的经历,此刻看他忙前忙后,才发觉自己当时也是有些任x_ing。
温尔最后检查了一圈,走到别绪面前,轻轻地带上了温雅房间的门。
两人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围坐在熟悉的小桌前,温尔去后面泡了壶茶,递给别绪一杯:“刚刚吃了太多油腻的,喝这个,清肠解油的。”
别绪接过来,先嗅嗅茶香,便称赞了一句,接着吹了吹气,慢慢品尝。
半晌,他把茶杯托在手里,感慨道:“你真的很会照顾人。”
“还好吧,习惯了。”
两人安静地喝了会儿茶,温尔突然开口,语调沉静:“我之前也简单地提过,我家的情况。”
“嗯。”
“我父母是我高考那年走的,车祸,很突然。那一阵很乱,温雅才十二岁,我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商量着我们今后怎么办。”温尔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爸妈谈恋爱的时候家里不怎么支持,虽然没有断绝关系,但和亲戚们都比较疏远,所以他们来吊唁的时候,我很多都不认识。”
温尔露了个稍纵即逝的笑,载着浅浅的苦涩:“其实亲戚们人都不错,看我们两个小孩子,以后没法生活,有几个伯伯提出可以让温雅过继。”他顿了一顿,“不过温雅的年龄实在有些尴尬,十二岁的孩子,该懂的都懂了,不好再融入一个新家庭,所以几家人分析来分析去,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不免有些激动。”
别绪捏紧茶托,了然道:“是吵起来了吧。”
温尔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本来是他们找我单独商量,后来声音太大,温雅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别绪闻言,手上又加一分力,硌得指骨泛白,看着温尔的眼里盛满了疼惜。
他已经明白了结局。
“然后温雅推开门,把周围的大人全都挤走,扑倒我身上,揪着我的衣服,哭着喘不上来气。”温尔低头喝了口茶,好半天,才搁下茶杯,缓缓地说,“她一直在问:‘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温尔没有刻意去学温雅的语调,反而说得轻轻的,但别绪完全可以想象出当时撕心裂肺的场面。
半晌没人说话,温尔又托起茶盏,举到唇边,头微微垂着,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别绪默了会儿,笃定道:“但就算雅雅不那样说,你也不会把她送走。”
“对。”温尔手里的茶杯晃了晃,他慢慢抬起眼来,用今天最坚定的语气赞同。
“不过,”他回视着别绪,有点不甘,也有点后悔,“我当时犹豫过。”
别绪也直视着他,比温尔很坚定:“那时你也只有十八岁。”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温尔忽地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一口气。
他担起“哥哥”这个身份太久,已经习惯了冲锋陷阵,迷茫和犹豫仿佛都是不应该的,而今天,终于有人可以体谅。
“温雅总觉得,是她拖累了我,因为她我不能去更远的地方上学,因为她我每天都得照顾家里,因为她我似乎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其实并没有。”
“当然。”温尔笑了笑,无奈中带着点自豪,“应该说,是她给了我力量。”
“我理解你的意思,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互相汲取勇气。但是……”别绪斟酌着说道,“雅雅说你要解脱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有一定的道理。”
他看着温尔,似乎不忍似的:“她已经长大了。”
温雅已经长大了,注定会离开,兄妹两人紧紧相依的时光,逐渐将成为过去式。
“她已经长大了……”温尔低声重复,他闭了闭眼,好久后叹息道,“我明白。”
别绪点到即止,他能很快想到的问题,温尔自然已经考虑过无数回。
两人静了半刻,别绪还是忍不住想要争取一把。他试探着问:“你考虑过之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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