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她满目复杂摇晃的朝悟净望着,面色骤然惨白,郁积在心底层层起伏的疑虑,却突然间不敢问出来了。
仅是片刻,立在圆桌旁久久都未言话的国师道:“毒素已漫遍全身,若无解药,无论是施针还是引蛊,都已无用。如今,你方才的施针引蛊之术,可是,失败了?”
他这话略微问得直白,语气也显得厚重疲倦。
悟净面色微变,目光下意识朝国师望去,沉默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
国师叹息,摇摇头,面色怅惘幽远,不说话了,只是眼见凤瑶一直僵立在原地,犹如石柱木偶,国师神色微动,心生不忍,低声出言宽慰,“都是命。命运如此,奈何不得,凤瑶,先与幼帝,话别吧。”
话别!
怎能话别!
她姑苏凤瑶强撑这么久,不都是为了大旭,为了自家的幼帝吗?而今突然间,老天给她开了个玩笑,说幼帝毒入膏肓了,活不成了,可幼帝是她心底的支柱,是她的脊梁,而今脊梁断了裂了,她要如何淡定的看着幼帝无药可医,逐渐在蛊毒的侵蚀中离去?她又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直面他稚嫩生命的离开与消亡!
她做不到!
她没办法话别,更不想话别,也不愿话别。
她袖袍中的手蓦的紧握成拳,层层的颤抖,待得片刻后,她仍是想起了容倾,足下也仍是抑制不住的朝不远处的殿门踉跄行去。
“你又要去哪儿!”国师瞳孔一缩,当即速步过来,一把抠住她的手腕。
凤瑶则强行挣扎,低沉发颤的道:“找解药!”
国师眉头大皱,无奈担忧的道:“今下午你出去找解药,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你便将自己弄得满身是伤,而今,你又要到哪里去找解药?凤瑶!来不及的!幼帝撑不过明早,你如今能做的便是陪他,好生送送他!”
“可他是我皇弟,是我母后临危时托付给我的,我如何能看着他死?我母后会怪我的,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本就是我未护好他,而今我若不帮他找解药,他真的会死,国师!他真的会死!”
嗓音一落,再度狂然用力,猛的将国师的手腕挣开,随即全然不顾一切的打开殿门冲出,却是还未行得多远,前方那灯火萦绕的小道尽头,许儒亦突然自夜色深处跑了出来。
凤瑶瞳孔一缩,满目摇晃,仅是朝他扫了一眼,便径直朝前速行,便是眼见许儒亦跑至面前,她足下也未任何停留,却也仅是片刻,许儒亦突然伸手,强行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哑脆弱的唤,“长公主。”
凤瑶似如未觉,下意识要挣脱,许儒亦突然道:“微臣拿到一粒解药了。”
这话入耳,犹如倾盆冷水浇在了凤瑶焦急四伏的心口。
瞬时,她足下一僵,止了步。
灯火盈盈里,微风拂动,空气里,夹杂着几缕淡淡花香,只是那花香太淡太淡,全然抵不住许儒亦身上的血腥味道。
凤瑶下意识回头一望,才见,许儒亦衣袍带血,满身灰败,竟是还未换掉身上早已脏腻了的长袍。
“微臣今日回宫后,便即刻去宫牢审问容倾了,随即自容倾的口中问出了这粒解药的下落,随后,便去了摄政王府,搜到了这粒大英之人留下的这粒解药。解药不多,仅有一粒,是大英之人留给容倾要挟长公主的,长公主且先拿去给皇上吧,许是这药,能让皇上撑上一月。”
凤瑶接药,是满目发颤,双手发颤的接过解药的。
待得这解药入得幼帝口中,一个时辰之后,待幼帝脉搏终是强健几许,连国师与悟净双双释然言道幼帝已脱离危险后,她才咧嘴而苍凉而笑,似如累倒一般,整个人骤然瘫软在地。
因担忧凤瑶身子,国师差人将凤瑶扶出了幼帝寝殿,送往凤栖宫休息。
凤瑶不言话,身后宫奴不敢言话,而跟在后方的许儒亦,也未出声。
待回得凤栖宫后,凤瑶便仰躺在地,累极闭目,极快的睡去。
待得翌日一早,才沐浴更衣,如常的入勤政殿上朝,则是朝会过后,许嬷嬷亲自来报,幼帝已醒了过来,此际正于殿中饮着米粥,吃着糕点,身子骨似是已无异常。
凤瑶松了口气,点了头,随即入了御书房,准备批阅完奏折后,便去幼帝寝殿探望,却是,待奏折批阅完毕,刚出御书房殿门,便有宫奴正立在殿门外,恭声道:“长公主,皇傅出宫去了,且将前两日差人带入偏殿的起居之物也全数收走了。”
凤瑶微怔,沉默片刻,也未言话。
许儒亦出宫,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待得前行几步,才又突然想起,似是今日早朝上,那许儒亦竟未来上朝。
待去幼帝寝殿探望之后,刚回凤栖宫,柳襄亲自来报,容倾死了。
凤瑶瞳孔一缩,面色一变。
柳襄紧着嗓子继续道:“坊主终是柳襄的救命之人,此番他受难,柳襄今早本是想过去探望,却是打点之后刚入宫牢,便见,坊主死了,脖子上有刀痕,显然是被人抹了脖子。”
他嗓音卷着几许无奈,甚至怅惘。
又或许,容倾虽以他为棋,但终是庇护了他这么多年,若无容倾,他柳襄早已不知饿死在了何处,尸骨存否都全然不知。
柳襄这话入得耳里,无疑在心口掀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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