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在西夏这样的寒冬,被那样天生火热的强壮身躯紧紧包拢住,起初觉得有些挤,如今回想起来,其实很暖,甚至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她不希望这个男人战死沙场。
偏偏在这个时候,凝香紧接着倚翠的话茬,叹息着来了一句:
“话说是这样说的,也不晓得陛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几日入了夜,我一闭眼耳朵里就是轰隆隆的声响,约莫便是男人们打仗的炮火声吧,听得人心里头实在慌的很。也不晓得军营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凝香是个大嘴巴,心眼儿直,平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是娘娘原本就很担忧陛下安慰了,这等消极的话哪能随便乱说呢?
倚翠见凝香还要再说,急忙去扯她袖子。正琢磨着措辞打算打个圆场,暖炕上的皇后娘娘却先一步开口了。
苏婉容道:“那定是你听错了。军营离窑洞也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你听见的未必是炮火声,许是当地人放炮仗的声响也说不准的。况且皇帝从前的战事,每每都是胜仗,此次应当也不例外。我们这样的妇道人家对战场上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前线还未传来战报呢,便莫要自己吓自己。”
话虽是这样说的,苏婉容屡屡也告诉自己,前世这个男人打了胜仗,没道理到了这辈子就会出什么差错。可是心头那隐隐跳动不安的情绪又是怎么一回事?
苏婉容起初以为,这种莫名的不安,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心理作用。毕竟前世的自己,也是死在了这么一个相似的,大雪纷飞的冬季。对于严寒、雪地,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是深深刻刻印在骨子里的恐惧。所以对于这样的场景,心里总是存有一些阴影的吧,与那个男人的平安与否无关。
苏婉容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的,直到小半月以后,前线的消息快马加鞭地传到窑洞她的手上。
道是入侵的西夏骑兵尽数歼灭,晋元帝却似乎在作战当中不甚中了敌方一箭,至今生死未卜。
这一场仗,事发的缘由,正是因了从边境县城调运过来的那几匹粮草。
原本运送过来的一路上都很顺利,孰料几车粮草当日刚刚抵达军营,才发现运粮草的兵士里竟是混入了几名西夏党项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谁也讲不清楚。总之进入晋元营地,一见到中原人拔刀便杀,在场的军士这个时候才晓得我方遭遇偷袭,一边戍守抵抗,一边赶紧跑去禀报将军。
再然后,便有了赵龙亲自赶来窑洞,将军营入侵的消息通报给胤莽请求支援的那一幕。
虽我方遭遇偷袭,可是敌寡我众,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原本晋元的兵马占据了绝对优势。然而交战之际,敌方八万兵骑徒然赶至,与军营里混入的这些使了一招里应外合,在最一开始,确实打了晋元军人马一个措手不及。
但给苏婉容报信的小兵,其实消息有误。
前线确实有人身负重伤,且性命堪忧。可那人并非胤莽,而是冲出重围的时候,被尚未死透的一名敌军将领,暗箭所伤的辅国将军赵龙。
原本命中的也并非什么致命要害,可那党项人狡猾奸诈,箭镞上喂了毒。前线条件有限,军医调配解药便耽搁了不少时间,这才传出了大将军生死未卜的消息。
爱将被敌军以不耻手段所害,晋元帝暴怒。辅国将军修养期间,亲率冲锋兵直杀敌方阵营。晋元帝擅使刀枪,彪悍勇猛,所经之处,敌军尸首满地,无一侥幸生还。
由于辅国将军身负重伤,又要确认军队里是否仍有敌方奸细混在其中。大军在阵营一连整顿了二十余日,一月中旬,终于凯旋而归。
西夏飘洒了整整一月的风雪,终于大雪初霁。胤莽自营帐归来之日,天色晴朗,窑洞的下人们正在洞外忙着清理积雪。
看见了他的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面露喜色。倚翠和凝香也在场,当下喜不自胜地扔了扫把,就想赶紧唤娘娘出来。
可是却被胤莽给及时制止住了。
战场上,一心谋划着战略和阵型,胤莽真分不出多少精力来牵挂苏婉容。这会儿得胜归来,越是离她离得近了,那股子思念感便仿佛破骨而出。
不想叫旁人知会她,是因为想要自己给小姑娘一个惊喜。想要知道一个多月未见,她是否也像他思念她一样,偶尔心里也想着他。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身穿染血的铠甲,脚踏沾满雪泥尘土的战靴。将门一把推开,直接阔步跨了进去。
炭火烤出来的暖风,混着女儿家身上特有的那股子熟悉的淡淡香气扑鼻而来,瞬间驱走了身上紧绷的干冷。
门闩落下,胤莽尚来不及朝前迈上一步,耳边徒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下一刻,一个娇小而柔软的身子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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