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便顺理成章的封锁宫门,不许人探看。待梅长苏手下的人在京郊乱葬岗找到身量相似的女尸,稍加易容,再在禁军统领的配合下运入宫中偷梁换柱——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柳小姐自己心中的坎。
那天她柳家两位夫人来过之后,萧景琰到正阳宫“探病”时,柳小姐的眼泪仍没停下。见他来了勉强起身行礼,一双眼已哭得又红又肿,配上憔悴的妆容倒像是真的身患重病一般。
萧景琰看得不忍,说道:“你若要改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柳小姐玉容惨淡,默然半晌后却答非所问:“方才母亲看到我这样,心疼得哭了……可是祖母却斥责她说她不该哭,说万一叫陛下和太后知道了,会不高兴……”她被泪水浸泡得眼神有些涣散的双眼慢慢转到萧景琰脸上,“我母亲……是朝廷二品的诰命夫人,一生儿女双全,大富大贵,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可是她看到亲生女儿重病,都不能肆意放声的哭一场。”
“我原以为,我这辈子也要和她一样了。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但门当户对的男子,替他生儿育女,打理府中事务,必要时还要大大方方的替他物色妾室……笑不露齿,哭不能出声……我原以为这都是天经地义的。直到那个人出现,那个人跟我说了许多京城之外、我家院墙之外的事,我才知道原来女子还有另一种活法,女子也是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衷情于谁便衷情于谁……”
“我原先就好似住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看不到天光,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若一世如此,那倒也罢了……可那个人替我打开了一扇窗,我既然知道了窗外是何等绚丽多姿的风景,又怎能甘心……一辈子困守这方寸之间?”
“陛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
萧景琰沉默片刻,喟然叹道:“你的所作所为,确实谈不上一个孝字。可是我扪心自问,并没有资格来指摘你不孝——若易地而处,我未必不会与你做同样的事情。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过,要成事,总要有所取舍牺牲,我原先十分不赞同,可越走得高,才越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你也不过……是在被逼取舍罢了。”
柳小姐哀伤的看着他,似是在思忖他这话的意思——他并没有自称“朕”,所以她也难得大胆地直视他双眼,轻声道:“那个人,是苏先生?留在朝中为官,也是他取舍的结果吗?哪怕你们……恐怕永远也无法光明正大的相守,这一世都要费尽心机掩人耳目。若一朝被人揭破,你是皇帝,他们不敢骂你,可一定会用很难听很难听的话骂他……他都不怕吗?”
萧景琰眼角微微一抽,像是被戳中了最痛楚的地方,许久后方道:“他那么看重天下人的看法,应该是怕的吧……我其实也怕。但我和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不能学你远遁江湖。我只能告诉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绝不会让他一个人背负骂名。”
柳小姐牵起嘴角,勉强笑道:“与陛下和苏先生一比,我可太自私太凉薄啦……我就只想与她自由自在的相守一生,连骨r_ou_亲情都……我……”
她哽咽得接不下去,萧景琰却郑重的摇了摇头:“若是想与深爱之人相守就算自私凉薄,那咱们在世为人……未免也太难了。”
最终柳小姐没有改变主意,在正阳宫锁闭前萧景琰问她要不要见母亲最后一面时,她也只是流着泪道:“再见也只是让彼此多难过一次,不如就不见了。”
接下来的时日里,她每日以泪洗面,却始终不肯松口。萧景琰有时觉得奇怪,深宅大院养出的金丝雀儿中,怎么会出了这么一只一心要振翅远飞的鸿雁?他或者不能全盘体会到她被撕扯般的两难之痛,但确是非常敬佩她这番勇气与决心。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来送这位与他做了近一年的假夫妻,已被他视为妹子的姑娘一程。
柳小姐看到他又哭了——事实上她顺利逃出皇宫来到苏宅的这几日,并没体会到多少如愿以偿的快慰,只有内疚心痛如跗骨之蛆——母亲哭泣的脸反复出现在她眼前,还有看似严厉实则也很疼爱她的父亲,祖父母,兄长……她要的自由,实在代价高昂。
“陛下,我的家人……都还好吗?”
萧景琰颇为不忍:“悲痛自然是难免的,不过……”他从来不擅矫词宽慰旁人,心中觉得这丧女之痛怕不是假以时日就能消弭的,口中也就顿住了不知该如何继续。
一旁静默的梅长苏本不欲c-h-a言。柳小姐来此几日,日日以泪洗面,他大概也猜到她心中郁结,只是不便交浅言深的探问什么。这时见萧景琰满面恻然,却再忍不住了,轻咳一声道:“小姐若实在不忍令堂余生都为你伤心,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一言未毕,柳小姐已经睁大双眼望向他,充满希冀地唤:“苏先生……”
梅长苏放缓了声音:“待你们安顿好了,你亲笔写一封信给令堂,苏某派人替你送到便是。”
柳小姐满面惊愕:“告诉……告诉他们我没死?那他们不会来捉我回去吗?”
“柳小姐可要切记,你诈死脱身之事皇上是毫不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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