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们虽多数视钱财为粪土,不会要金银报酬。可请人家出山,总要锦衣玉食的供奉着,周到小心的伺候着。给钱俗气,雅致的礼物总是要备上几件的。
而如今反对新法的众人不过在此事上意见相同,平时也未见得是什么至交好友,更不存在切身相关的一致利益,于是问题就来了——
请名士所需的人力物力由谁来出?假若大家凑了份子,由谁来头筹分派?住在谁府上合适?
说到底:谁领头?谁来做这个出头鸟?
目前看来,朝中六部尚书,礼部户部刑部已摆明立场站在皇上那边了,兵部李大人、吏部史大人、和工部那位一向只埋首于工事图纸间其余万事不理的书呆尚书连同大理寺叶大人、御史大夫都未出班表态。宗亲中说得上话的只有几位嫡系的王爷,可是大约预见到今日的腥风血雨,以纪王为首全都告假没来。下剩一位九王倒是聪颖勤奋,看着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可惜年纪尚小,还在书院读书。
而禁军统领、巡防营都统、好些位目前掌着实权的高阶武将素日都与苏哲交好,不问而知是站在他那边的。
更别提苏哲本人是中书令兼太子少师了。
这样一来,乍看是反对党人数众多,但若论位高权重,似乎还差着一点……
这个和普通政见不合又不一样,政见不合那是就事论事,以圣上之明,绝不会让人事后算账报复。可这事……他们若赢了,苏哲即使不断了仕途入宫,恐怕也没法再在京城待下去。
若是前者,苏哲岂有不恨他们入骨之理?到时他虽没官职,可成了皇上的枕边人。想想苏哲的才学和j-i,ng明,那枕头风吹起来会有多万不失一?
若是后者,那他们就算是逼走了皇上当朝承认过心悦恋慕的人——皇上就算是佛,恐怕也难免有火。纵使不寻隙跟他们算账,恐怕将来也难重用了。
殿上群情汹涌下随众跳出来喊两句容易,发现真要摆出阵势与皇帝打擂时,不少人便开始心中打鼓,反复思索自己此举是不是莽撞了。
皇上与臣子相恋、还要修改律法让男子和男子成亲自然是不对的,可是自己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儿子的仕途女儿的婚事要考虑,这说到底也不是自己所辖事务范围之内,你看那谁谁和那谁谁谁不也没站出来?
如此你推我我看你的商议了两三天,便开始有人寻借口推事忙不来了。再过一天,又有两位因一点小事争执起来,各自拂袖而去。
到了最后一天,剩下的人只得当天殿上站出来三成。
所幸这三成中仍有以天下为己任的,管得虽然是皇帝与人相恋成婚的事,但胸中浩然正气丝毫不逊于上沙场保家卫国,并且坚定的认为男子与男子成亲影响之坏,不啻于江河倒流山陵崩塌,比大渝又兴兵来犯可怕多了。
有这几位扛鼎,总算还是请到了四位金陵颇有名气的名士。也不是不能多请几个,只是这些天打听下来,苏哲谁都没找,苏宅也不见有外客来访,看来是要独自上场。
虽然论礼不比武斗,并不讲究双方人数绝对相等,可是悬殊太大的话,也未免有以众凌寡之嫌。
况且那些名士们学问如何不论,傲气反正是不少的。又不像从前献王誉王笼络的人那样齐心,秉持着文人相轻的优良传统,个个一副“有我足矣,何须再找旁人”的模样。先前四处请人时就有某甲听说请了某乙,便袖子一拂端茶送客了。这四位能消消停停的共聚一堂,已是几位大人好说歹说从中调停到心力交瘁的结果,再多来几个,怕真是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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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四角的金兽口中吐出袅袅青烟,里面的沉香已添过两三回。
殿上文臣武将分左右列席两侧,天子居于上首御座。
有人低低咳嗽,振作j-i,ng神坐得端正些,脑中却百无聊赖的想着:从前先帝爱点龙涎香。陛下换的这沉香倒是更清爽些。
列战英背过脸去用力闭着嘴巴打了个呵欠,然后将呵欠产生的浊气不动声色的慢慢吐出,抬手揩掉眼角渗出的一点泪水。
苏先生和那四位名士在说什么,老实说他已经充耳不闻了——毕竟已论了两个多时辰,双方的观点早已阐述过好几遍,现在是车轱辘话来回说。
反正在列战英看来,苏先生头一个时辰就赢了,只是那四个名士耍赖皮不肯认输而已。可是他们说又说不过先生,问又问不倒先生,屡屡被驳得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也不知这么拖着是图个什么?打算用疲兵之策把先生累倒么?
本来殿上也是准备了论礼双方的席位的,可是那四位没说几句便激动起身,仿佛不慷慨激昂手舞足蹈便没法表达清楚所思所想一般。他们一站起来,苏先生这样有礼的人,总不好大喇喇的坐着和他们论,只好陪着站起。
站了这么久,陛下该心疼了。
到底还要说多久……?列战英看看自己旁边另一位满脸生无可恋的木然的同袍一眼,思绪又不能自控飘散开去。
难怪蒙大统领今天没来。自己还奇怪以他和苏先生的交情,这样的场合居然说要当值巡视。多半是上次誉王献王论礼已吃足了苦头……那次听说论得更久,毕竟人多。要不是后来周玄清老先生赶到,还不知要论到什么时候。
其实列小将军有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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