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智远坐在不远处,手中的《太公兵法》已翻到第九卷,可对面的人还在镜子前搔首弄姿,他再看不下去,烦躁地催促:「你都照多久了?不就是换个衣裳梳个头,用得了那么多时间吗?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你这么爱照镜子,真不害臊!」
李度香回头甩个白眼,嘴唇微微噘起:「我为什么要害臊?又不是丑八怪不敢看自己长什么样?年轻的时候本来就该多照镜子,这样以后才能多一些美好回忆。现在不照,难不成等老了以后才捧着镜子,看自己又老又丑的模样?」
他振振有辞,说得夏智远无言以对。反正不管夏智远说什么,李度香总会有一大堆歪理应对,他在大是大非上尚且教化不了表哥,对这些小枝小节更没j-i,ng力理会。
不料李度香突然一声尖叫,害夏智远差点打翻茶盏。
「智远、智远!不好了,我的玉坠裂了!」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大少爷突然惊慌起来,捧着胸前的翡翠坠子,瘪着嘴快要哭出来。夏智远赶忙丢了书,自李度香手中拿起那枚卵型的玉坠。只见温润光滑的玉上确实有一条细小的裂纹。
「可能是你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磕坏的,还好不严重,不仔细也看不出来,没关系的。」
「才不会没关系!」李度香眉头皱得深,「这是我娘的遗物啊,是保我平安的护身符,现在裂了条缝,多不吉利。智远,你说这该不会是什么凶兆吧?」
夏智远没好气地戳戳度香的额头:「没错,因为你经常去找那些烟花女鬼混,姨娘生气了,所以用这个法子警告你,你要再敢去,铁定要倒大霉!」
夏智远在李度香护住额头的当口,看到他右边眼角的泪痣,于是更加来气,伸手用力按住那颗小痣,「说来说去就是这颗桃花痣害人,干脆点掉算了,不然你以后还不知遇上多少桃花劫。」
李度香飞快往后退了一步,指着自己眼角的痣,有些恼火地反驳:「胡说,你不知道这颗痣对我有多重要,我死都不会把它点掉!」
「怎么?难道这颗痣还能保佑你学有所成,前途无量?」
「嘿嘿,不告诉你。娘以前说过,这是个秘密,告诉别人就不灵了。」
见李度香卖关子,夏智远也不问了,他对表哥那些乱七八糟的秘密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在乎的只是如何让李度香循规蹈矩地过正派人的生活,所以看到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忍不住教训。这时李太守差人来请夏智远去书房说话。李度香忐忑不安地拉住他,「智远,你绝对不能跟我爹说我今天去过什么地方,不然他会骂死我的!」
夏智远没好气回头看他,丢下一句不知重复过多少遍的老话:「下不为例。」
去到书房,李太守正站在窗前发呆,夏智远见姨父神情焦虑,便询问:「姨父,您有心事?」
李太守望着夏智远,浑浊的瞳仁闪出一道光:「智远,姨父平日待你如何?」
「姨父待我恩重如山,智远今生今世难以报答。」
「既然如此,姨父有一事相求。」
夏智远隐隐不安,但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姨父请讲。」
李太守悲叹一声,拖着沉重的双腿坐下,望向墙头悬挂的、当年朝廷御赐的匾额,沉默许久才说:「智远啊,咱们家大难临头了。」
夏智远大惊:「此话怎讲?」
「我得到密报,白占怀疑我跟高魁私通,刚才传我去他的官邸,我这一去凶多吉少,大概再也不能回来。」
夏智远吓出一身冷汗,他早听说白占素性猜忌,尤其在这种大敌压境的紧迫时期,更急于收拢一切权力,极可能把德高望重的信阳太守当作自己谋权路上的绊脚石。
「姨父,您既然知道刺史会对您不利,又何必自投罗网?不如立刻收拾行装逃出国境吧。」
李太守悲怆摇头:「不行,城门都被白占封锁了,出城谈何容易?事到如今,我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是我不能让度香跟着我送死,他是李家唯一的血脉。智远,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姨父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李太守紧握住夏智远双手恳求,和所有走投无路的老人一样,神情无助而凄凉。夏智远于心何忍,哽咽答道:「姨父,智远明白了。」
羽毛枕头和丝绸床单很容易勾起人的睡意,李度香在床上躺没多久便昏昏欲睡。他揉揉犯酸的眼睛,指尖滑过右眼角,摸到光滑肌肤上一处细微的突起,是那颗黑痣。李度香的嘴角不由自主牵起,一个记忆的气泡从时光的湖面轻轻浮出来。
「娘,他们说我眼角这颗痣是泪痣,很不吉利,以后命会很苦。」小度香扑在母亲怀里,哭诉被玩伴们取笑的委屈。
「娘,有办法把这颗痣弄掉吗?我很讨厌它。」他不停揉拭眼角,想把这预示不幸未来的小痣抹去。
母亲轻轻捉住他的手,温柔微笑着:「傻孩子,那不是泪痣,那里面有你一世的姻缘,你绝对不能失去它。」
「姻缘?」李度香昂起稚气的脸,迷惑不解。
刚问完就被母亲搂进怀里,母亲揉着他的头发爱怜地说:「这颗痣是月老的一把锁,他把你轻轻锁起来,只有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
「那么,那把钥匙在哪里呢?我怎样才能找到它?」
「呵呵,月老已经把钥匙交给你命中注定的人,不远的将来那个人一定会出现,打开这把锁,到时候你就会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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