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果然不负一个灵字。”
何靖边往四下看了看,躬身道:“主子所言甚是。”
刘筠一笑,便又继续沿小径向山上行去,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空气里渐渐地便有了花香。
那香气清甜而柔和,与树木的清幽气息混在一处,有一种格外的恬静。
此时他们已行至山寺的半山腰,刘筠举目看去,却见就在前方不远处,宛若堆雪砌云一般,盛开了好大的一片杏花。那清甜温软的香气,便是这千万朵杏花正在绽芳吐蕊。
灵岩山原本山势清奇,风过时便有罡气四溢。然而,那罡风拂过这片杏树林时,却似是被这花香醺软了一般,便此变得轻柔了起来,却将那雪片似的花瓣,一捧一捧地拂到人身上来。
刘筠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浮出了一丝浅笑,提步踏入林中。
这片杏树林占地极广,植株约近百数。此刻山风拂过,杏花如雪,在他的衣袂间辗转飘舞,恍若飞雪琼玉。
刘筠抬起一只手,将手掌摊开,一片花瓣便盈盈落入了他的掌中。他凝目看去,却见这花瓣白中带米分,娇嫩得仿佛经不得人细看,一看便要化了去一般。
他的眸中笑意更盛。仰首向着树梢看去。此时又是一阵风过,将满树的花瓣拂下好些来,如落絮、似柳棉,盈盈脉脉。委落尘埃,唯余香气缭绕于鼻端。
刘筠怅怅地望着满树的杏花,心神荡荡渺渺,不知飘往了何处。
蓦地,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箫声。
箫声幽咽。缠绵似春波流转,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越明净,如同眼前被东风拂乱了的杏花一般,在风里流连不去,辗转飘落于地面。却又被风拂起,在半空里渐渐远去。
刘筠的心里刹时间微微一凉。只觉得千情万绪皆随这箫声沉入了万顷清波之间,天地万物皆化作了一脉水韵。
此间一曲,竟是刘筠平生仅闻。
那曲调明明是流媚纤婉的,可那奏箫之人却硬是自这婉转里头,奏出了几分苍凉的意味来。而那气象居然是阔大且悠远的,便如一人独对千古岁月,念天地之广阔、叹光阴之迢遥。
刘筠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在他所知的范围内,也从不曾听闻有谁会奏这样的箫曲。
然而,当此情景,却再没有一首曲子能如此曲一般贴切。
他微阖双目,只觉得那箫韵宛若水波一般,将自己的心神涤成了一股清流。
箫韵微凉、杏花吹雪,他似是听到了水风吹落了漫天花雨,又似是看到了江阔云低、四野空寂的一叶孤舟。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幻化出了一个窈窕女子的身影,那素白的身影行过了杏花疏影,又踏过了雪夜孤山,于苍茫的暮色中渐行渐远。渐无踪迹……
不知何时,箫声已然停歇。东风浩荡,将满树的杏花吹成雪影。
当此际,刘筠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只觉得那萧声便像是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来回吟唱。反复不息,直到一声极轻的吐气声,才将他从幻境中唤醒了过来。
他抬起眼眸,看了看斜靠在树顶上的少年,无奈地道:“阿渊,不是叫你在外头等我的么?你又来这里作甚?”
阿渊纵身跃下树来,隐在黑脸下的长眉已经轩立而起,冷冷地道:“我想来便来,不需你说。”说罢便转过身去,大步向外走去。
此时的阿渊,着实是满心的不喜。
他原本是在寺外等刘筠的,不想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在寺门口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他记得那是傅四的一个近身大丫鬟,叫什么青蔓的。
阿渊一时来了兴致,便跟在了那丫鬟的身后。却见那丫鬟急匆匆地直奔灵岩寺山门边的一个小摊儿,买了两包瓜子、两包豆干、两包杏脯并其他小食若干,两手捧得满满地又进了山门。
他便跟着那丫鬟左拐右拐,看到那小丫头直进了“痕香院”的大门,一进门就叽叽呱呱地道:“姑娘姑娘,婢子给您每样都买了些,您尝尝,可好吃啦,这些您都带回去慢慢吃吧,要不来灵岩寺一遭,什么都没带可也不好。”
阿渊听了这话,当即便嗤笑了起来,暗道这傅四原来这么爱吃零嘴儿,又想起多年前在听涛小筑的情景来,一时只觉得十分好笑。
那痕香院位于山寺后头,平常便鲜有人迹。阿渊左右无事,便在院门外不远处站了一会。那院门虚掩着,时而便可见里头晃过的人影,还有说话的声音亦不时传来。
过了一会,阿渊便觉出一种无趣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着那个丫鬟,还听了这么一耳朵的闲话。更不知道为什么他还会一直站在院门外,也不知是在期待些什么。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便这般藏头露尾地躲在人家姑娘家的院子门口。细想一想,真是连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这般想着,阿渊便甩了甩衣袖,转身向旁边走去。
说起来,这灵岩寺的风景倒是不错。这两日天气微寒,又时常下雨,来上香的人并不多,游玩起来却是很舒爽的。
阿渊便想,总归已经进来了,便在此处等刘筠也是一样的。方才进寺时他已经在路边留了暗号,赵戍疆他们肯定能找到他。于是他便自寻了一条路,径往痕香院的东边绕了过去,不多时便来到了那片杏树林。
当箫声响起来的时候,阿渊才将跃上树梢。
因为人在高处,所以他听得很清楚,那清丽的箫韵便是从痕香院里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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