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这日的早朝,左相突然提出漠北的老王爷久不进京,如今都凑齐了,实在难得,又逢过年大节,皇上该设大宴。
一来欢迎漠北老王爷们来京,以示尊敬;二来百官齐聚,共庆佳节;三来,漠北的贵公子门也可趁这个机会,与京中王爷珺王家的小公子结识结识,认认亲。
前两个理由都是扯蛋,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第三个理由上。
年前大宫宴,皇家的嫡子嫡孙都得出席,漠北老王爷又将自家的小子们带来了,如此,怕是有人忍不住要在宫宴上提出过继一事了吧!
这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左相,虽不知他到底倒向了哪一方,但大家都心思都活了,心里烧了一把火,漠北几位老王爷更是双眼烁烁发光,盯着冷子翀。
左相话一落,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都巴望着冷子翀能同意呢!
冷子翀高高坐在龙椅上,死死捏着扶手,看着底下的大臣眼睛冒着绿光,心里恨不得将他们全杀了。
目光冷冷的一一扫过去,看几位御史缩着脖子,不愿参与到皇家之事儿来,便是最爱管闲事的元大人,也目不斜视的盯着对面的龙柱子,看的认真,好似石化了一般。
这时候,冷子翀怀念起心腹詹大人来,若不是詹大人一家给南楚人灭了,他定会出来帮他解围的。
目光收回来,突然瞧见难得来上朝的百里破风,冷子翀眼睛一亮。
对啊,他怎么忘了,今日百里来上朝了。
主要是百里破风站在一边,冰冷的双眼没有焦距,也不知道落在何处,从一进来就没开过口,大家都快将他忘了。
“国师,这事儿,你怎么看?”
大家唰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那风华绝代的国师大人,站在一边,如高山雪莲,一动不动,若不是银色的发丝在轻轻飘动,大家都要以为他是一尊石像了。
“国师?”冷子翀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应。
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国师这一两个月间,总是神游天外,甭想他能搭理你,和你说上一句话,便是皇上,也是看运气。
冷子翀又喊了几声,旁边的百里破风还是一动不动,就如死了一般,最后冷子翀只能使了个眼色,让旁边伺候的内伺监去喊他。
内伺监颤颤巍巍的走过去,弯着腰,尖着嗓子小心翼翼的喊: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皇上在问您话呢。”
重复了七八次,百里破风总算是转动了一下冰蓝的眼珠,活过来了,看向冷子翀:
“皇上有何事?”
冷子翀又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询问道:“国师觉得左相的提议如何?”
百里破风望了一眼底下长得比众人都要高大强健些的漠北王爷,淡漠道:
“热闹热闹也好,驱驱今年的霉运,来年定是个锦绣之年,皇上之愿定能达成。”
冷子翀的脸黑了三分,漠北王爷们喜上眉梢。
“此事容后再议!”
冷子翀还是不愿意答应,匆匆退了朝。
招了百里破风入内,急急的问:“百里,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他们这都是在逼朕呢,逼着朕过继!”
冷子翀咬牙切齿:“一个个猴急成什么样子,朕还不到四十,就料定了朕生不出儿子来吗?”
越说越生气,冷子翀失控的将案板上的折子全部推到地上,坐在主位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百里破风看了一眼气得快发疯的冷子翀,淡淡的说:
“皇上何必动怒,皇上挑个公子来过继又能如何?又不是要立为太子,往后皇上再生了儿子,赐个不痛不痒的王爷给这个公子便是。”
“如此也能解了当前的局面,安定朝臣们的心。”
冷子翀抬头,豁然开朗,对啊,是他想左了,又不是要立即立为太子,且过继的孩子放在宫中,生死掌控在他手上,若以后自己得了儿子,随便找个借口弄死即可。
又何必堵这口气,纠结当下呢!
“百里,还是你看的远。”
冷子翀哈哈大笑起来,突然高声道:
“来人,传朕旨意,腊月二十八,正宫设宴,宴请漠北王爷,一众亲王、王爷、郡王,三品以上重臣作陪!”
“让各家把小子们都带来,大家好好热闹一番。”
“是!”
内伺监领旨出去,抓紧时间去传旨。
百里破风对冷子翀说:
“皇上,今日百里是来与你告辞的,明日百里将起身,回北国去。”
说着,百里将手中的特令宫牌取下来,放在案板上。
冷子翀大惊失色,走下来,拉住百里破风的手:“百里,你要离开?为何?”
“几时回来?”
百里破风淡淡道:“皇上,我在大朔呆的太久了,是时候该回北国去了,此次回去,便再不回来。”
“百里。”
冷子翀看见百里破风眼中的坚持,突然问:“你是因为子煦吗?可若是因为他,他已经死了三年了,你既然都能留下,如今又何必走?”
为何?
因为他一直不相信子煦会那么轻易的死掉,帝星虽黯淡,毕竟没有陨落。
可这一个月来,他夜观星象,已经找不到帝星的痕迹了。
子煦,他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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