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华默然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朱玄许久不见她开口,往前踱一步,偏头看她身着一袭银红绡纱站在淡薄的光影中,艳丽而妖冶,如同鲜艳的海棠灼灼生辉。
他似乎被这一抹红刺痛眼睛,阴寒的眸子里那一抹兴味陡然转为厌恶,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感。俊美冷傲的面孔愈发阴沉,拂袖而去。
沈若华看着他转眼消失在二楼,松开压制住容韶的手,看着站在楼梯口回头望来的女子,眸光微微闪动,终于发觉哪里不对了。
女子浓妆艳抹,可身上却穿着与装扮极为不符的白色纱裙。
她低头看一眼身上银红色的裙子,恍然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了。微微皱眉,她两次见到姜檀,她身上都是穿着水红色衣裳。
她冷嗤一声:“他厌恶红色,自己又为何穿红袍?”
容韶慢条斯理的抚平袖袍,看着一旁使眼色的朝三,缓缓道:“爱憎皆有根源。”
朱玄厌恶女人穿红色的根源是姜檀?姜檀显然是爱朱玄,她不可能不知,却依旧固执的穿红色,她的执着又是因为朱玄?
朱玄呢?
能让如此厌恶红色的人,依然穿着红色,可见这个根源凌驾在他本人喜好之上。
沈若华见朝三眼中急切的光芒,对容韶道:“你有事先去忙,我自己回去。”
容韶掏出洁白的锦帕,动作轻柔地擦拭她鼻尖上的细汗:“我让朝三送你回去。”
沈若华正要点头,忽而瞥见高瑜警惕地左右观望,随后进了对面的茶馆,她疾步往外走:“不用,我还有事要办。”转眼间,便出了酒楼。
她带着庭月转进茶馆,高瑜扶着楼梯扶手,正在上楼,抬脚往前走一步,便被小二拦下:“客官,您需要登记才能上二楼。”
这边的动静引起高瑜的注意力,他侧头看来,触及沈若华的面容,他的瞳孔一缩,脚步也停下来,紧盯着她打量。
沈若华敏锐的觉察到高瑜看到她时脸色巨变,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神情自然的转过头,心里改变要上楼的主意:“算了,我们不上去。”说着,择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茶。
喝第二杯时,沈若华余光瞥见平阳侯进来,目不斜视地上二楼。
沈若华手指轻叩桌面,沉吟良久,招手示意庭月附耳过来,吩咐她一句。
庭月诧异的看着沈若华,一言难尽地点头,随后又唤走暗中的寒飞。
坐了片刻,沈若华起身,掸掸衣裙,对小二道:“楼下两间恭房已经被人占去了,我能上去借用恭房么?”
看着沈若华询问的眼神,小二一脸惊悚,似乎没有想到一个高门大户里的贵小姐,竟会如此直白不害臊的问他借恭房!
小二涨红着脸,磕磕巴巴道:“可可以,你得先登记”话还未说完,便见她步履匆忙地上了二楼。
想去拦,可想到她去做什么,束手束脚,反应过来,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沈若华上了二楼,坦然的与楼上的小二擦身而过,看到尽头一间半开的门,露出寒飞的脸,优雅从容的进去。
寒飞道:“主子,他们在隔壁。”
沈若华颔首,站在墙壁处,手里拿着匕首刺穿一个小洞,对面刻意压低粗哑的嗓音传来:“高大人,皇上已经在彻查我,一旦我的事迹败落,自有人跳出来落进下石,便不止是买官卖官这般简单。”
高瑜打太极道:“我自身都难保,被君瑕监视,稍有不慎,也落不得好。”
“高大人是要袖手旁观?你可别忘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你也别想脱身!”平阳侯语气里压抑不住怒火,威胁道:“君瑕现在只是替皇上办事,其他事情与你没有过节。如果翻出二十五年前的事,他义父战败与你有关,你说他会如何做?”说到此处,他低声冷笑:“届时不只有他不放过你,赵家更是视你如仇。”
高瑜怒叱:“你疯了?!”眼中闪过阴狠,又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背转过身,忽而道:“我看见沈家丫头,像,和沈君竹太像了。”
特别是那一双冰冷的眼睛,令高瑜回忆起沈君竹充满浓烈仇恨的眼睛,时隔多年仍是心有余悸。
闻言,平阳侯眼底的神色意味不明:“活人你都不怕,莫不是怕一个死人?”
高瑜呼吸急促起来,狠盯他一眼,只字未说。
另一边的沈若华,她没有想到只是偷听高瑜与平阳侯之间有何不可告人的交易,还会听到事关沈家的事。
沈君竹是她的大哥,如果没有听错,她大哥的死似乎与高瑜有关。
寒飞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沈若华听到隔壁的人离开,她看着寒飞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沈家?”
“七岁。”
“我哥哥如何死的?”
寒飞眸子猩红,握着剑鞘的手青筋暴突:“大少爷为护表小姐被高瑜父子生生打死,他们在边上当着大少爷的面玷污表小姐的清白。”
“嘭!”
沈若华一拳捶裂桌子,一股窒闷感涌上来,她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戾气。
她紧紧闭上眼睛,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竭力地压下胸腔翻涌而出的强烈情绪,吐出一口浊气。
“表小姐呢?”
“杳无音信。”
沈若华点了点头,一声不吭。
多半已经死了。
整理好情绪,下楼,毫不意外被小二拦着去登记。
沈若华提笔顺手写下‘林西月’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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