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建房没有暖气,徐老六自己过活勉强凑合,但六七岁的孩子却难耐寒冷,晚上躺在他那个从家里带来的折叠床上缩成一团儿,看着着实可怜。
徐老六第二天又买了一个打热水袋,每天睡觉前都给易臻灌好放进被窝里暖着,半夜起来一次重新烧开水帮他再灌一回。
快到年关的时候地铁里的人稀少,适逢易臻学校也放假了,徐老六觉得他在家里冻着还不如跟着自己一起去地下通道赚钱。易臻好像对徐老六的二胡特别感兴趣,每次在地下通道听徐老六拉的小曲儿都坐在那里静静听着。
唱民谣的小哥惊讶徐老六带着一个孩子,看说话也不像是父子,但到底什么也没问过。
但徐老六发现易臻在旁边儿的时候生意都比往常好了,特别是妇女和年纪大的,看见旁边有个孩子,总是会稍微慷慨点儿。或许弱小的生命总会受到特殊关爱,得到没有理由的喜欢。
徐老六看一眼易臻,易臻蹲在那里,冻得有些发红的小手攥着一条木棍逗狗,这条小京巴已经脏的没样子了,毛发几乎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粘在一起的毛儿上都是污迹,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毛发稀疏,粘在一起一撮一撮的,路人看见都绕道走,天天在这里捡早点摊剩下的残渣,还有路人丢过来的小玩意。
徐老六再看小易臻一眼,这孩子现在的处境跟这条流浪狗其实没啥区别,这么下去早晚和这条小京巴一样的命运。或许自己应该把这孩子送给政府,不管是孤儿院还是收容所,最起码里面是有暖气的。
徐老六摸着易臻的头:“臻儿,你要喜欢咱就把这条小京巴带回去养。”
本以为易臻会开心,但易臻看了一眼那条狗,小京巴正奋力的咬着一根别人丢掉的火腿肠肠衣,易臻摇头:“不,我没钱给它买火腿肠吃。”
徐老六一愣。
人跟狗都一样,买不起吃食别养狗,何况一个孩子。
徐老六忽然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实在不能养一个孩子,都说人各有命,如果小时候习惯乞讨过日子,以后也没多大出息。
徐老六没再说话,拿起二胡又唱了起来:“一霎时把七情俱已磨尽。参到了辛酸处泪s-hi衣襟。我只到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祸福事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绮装衣锦,到今朝只落得破衣旧裙。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地下通道很少有唱这样的曲调,路人路过都忍不住听一听,易臻一边帮徐老六收钱,一边细细听着,他觉得徐老六唱歌比学校里的声乐老师都好听。
回到自建房,给易臻烧好水打发他去洗澡,徐老六拿起电话,踌躇了许久还是打给了自己的师姐秋佩钰。
师姐的声音响起:“喂?”徐老六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师姐……我是老六。”
女人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你个要死的你这些日子到底跑哪去了?剧团说你为了跑码头不参演新戏,把你给辞退了,是真的吗?”
徐老六觉得这话他不知怎么回答,那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给剧团排一出新戏《木兰新词》,但上头没来得及拨下款,团长求着徐老六先垫钱,无奈自己掏腰包没日没夜的排,最后剧团为了津贴比例,硬生生的将这出戏给了别人。
自己跑到团长那里说理,说是会给自己一个公道,但没两天就被辞退了,徐老六最后落得个身无分文的下场。
秋佩珏听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什么事情了,叹了一口气说:“你别怪师姐多嘴,你就是蠢!上面拨款根本到不了演员手里,从里面分多少钱、拿多少津贴还不是看你领导处的怎么样。就您那恃才傲物的脾气,也难怪人家领导看不上你,这就是个想把你弄出去的局你看不出来吗?还垫钱?活了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脑筋这么不清楚?”
秋佩珏越说越生气,数落徐老六半天,徐老六忽然觉得自己犯贱,被人数落之后忽然觉得温暖了起来。
秋佩珏是他们这帮人里最早跑码头的,自己在外头弄了个工作室,在唱戏的人眼中,跑码头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师傅在世的时候就说这事丢风骨,但秋佩珏早就看透了这个行当的前景,当年跟师傅闹翻了以后再也没回院团。
秋佩珏说到最后问了一句:“那你现在怎么生活的?”
“师姐,我缺一份工作,什么都好。”
秋佩珏停顿了一下,这种话从徐老六嘴里说出来是新奇的。
曾经徐老六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在剧团里唱的最好,是师傅最看好的弟子。
现在秋佩珏还能想得起当年他第一次登台的样子,在繁星戏剧村小剧场第一台演了《玉堂春》,清清脆脆的小嗓儿得天独厚,那时候戏迷已经不多了,平日里不怎么上座的京剧类演出因为有徐老六,程家戏班算是小走红一次,也是第一次见了钱。
大家提起徐德海都会戏称一句小徐老板,想来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几个春夏的事情,转眼间就物是人非,戏班走上正轨,并进了大的院团,开始有了稳定的收入和政府的扶持,曾经靠徐德海混日子的那票人也评上了几个奖项,最后徐老六却有如此下场。
世态炎凉
秋佩珏从往事回过神儿来,对着手机说:“老六,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年纪大了,你要愿意就跟着我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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