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嘉文帝之时,百姓安居乐业,朝廷明文规定,豪富氏族严禁火葬,贫民及客旅之人,不在严禁范围之内。
到了崇庆帝手上,朝廷为了鼓励土葬,已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实行义冢,收葬贫穷逝者和无主遗骸,每收葬一人,加上棺材资费,朝廷需掏八百文钱。每年光拨往义冢的银两,都是一笔大数目。
当然不是人人都能死的有尊严的,尤其是近几年皇子争储,义冢的银两大半被层层盘剥,以至于化人场监官放行,只需一点打点便可。
崇庆帝大病未愈,憔悴不堪,朝廷命官带头火葬,又在这洪灾瘟疫之后,这岂不是暗示本朝又将回到高祖之时的动乱?
崇庆帝心中悲怆的无以复加,他要的是恢弘盛世,要的是一个比他还勤政能干的皇储……他一生的功绩,都毁于一旦,他何尝甘心!
崇庆帝吐了口浊气,“我朝廷正一品就要火葬亲人……是朕,是朕这个皇帝当的不行么!”
苏公公搀着崇庆帝颤颤巍巍的龙体,百官跪了一地,崇庆帝恨的龙目充血,“此事载入史书,朕……朕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程宰相敛眉铿锵道,“无故不葬者,杖一百。是周内司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朝国富民安礼法有序,容不得这等癫狂之徒!”
崇庆帝不愿深究,疲惫的摆手道,“其罪当诛,诛,诛,连同这个一品诰命,都给朕诛了!”
筠娘子拂了下诰命服,走了出来,戴着盖头的脸看不清神色,她扑通一声跪下,“臣妇不服。”
苏公公就要差人过来制住她,筠娘子朗朗道,“陛下妄断,周内司实乃是大仁大义大忠大孝之人,臣妇以死纳谏,为夫君正名!陛下难道要草菅人命吗?”
周司辅摸着两撇胡子,兴味道,“臣倒要瞧瞧一品诰命如何巧舌如簧。”
崇庆帝自然由不得草菅人命的污水往身上泼,只得准了。
筠娘子抬脸,眯眼直视周司辅,“周司辅给周内司定的三宗罪,实乃有内情,臣妇给陛下一一道来。”
“其一,三日大殓入棺下葬,方能再生,老太爷生前身体还算康健,突发而亡,没有征兆,三日不能大殓,实属人之常情,不能概为大不孝之罪。老太爷信佛,由泉音寺做法事给老太爷超度,这是孝孙所为。臣妇这些日子都在给老太爷卜宅,老太爷的丧事风风光光有目共睹,试问,周内司有何理由弃尸不孝?”
周司辅阴测测的冷笑,“姑且就当内司夫人说的通。”
“其二,释迦涅盘,人天齐悟,信佛者多以火葬往生,自不该以礼法束之。连先帝都是火葬与土葬兼容,而陛下,不也同样鼓励火葬?周内司,正是要给百官做个表率呢。”
筠娘子拍了拍手,数十个头上烧戒疤的僧人被带了上来。
这便是筠娘子用十天时间争取来的用处。
筠娘子问道,“你们可是奉朝廷旨意敛收尸体、买棺下葬洪灾瘟疫死者的佛门弟子?”
僧人们齐道,“阿弥陀佛,贫僧正是。”
筠娘子又问,“我可是得了不少消息,在徽州地段,你们拿着朝廷俸银,敛收尸体,不仅不就地下葬,反而当场焚烧,这又是何故?”
一僧人道,“瘟疫横行,佛渡众生,烧人身非但不是孽障,而是造福天下百姓。俗人眼中以为的火烧酷刑,正是佛祖眼中的涅槃。”
荒谬!
若人人都拿涅槃来说事,礼制何在?崇庆帝气的双眼都快滴血。
这些僧人是筠娘子差人从徽州受灾地区绑来的,别看这些人一个二个得道高僧的模样,都是些道貌岸然之徒,专接朝廷这等营生,私吞了棺材之钱,直接将死者付诸一炬。
这也是当地官员纵容的,疫症死者的腐体本身就留不得。这又跟崇庆帝的礼制相悖了,若崇庆帝不认佛门涅槃,岂不是说朝廷暴虐?再说,崇庆帝心里明白,国库已然空虚,拨下去的银两真的够每个死人一副棺材么?
崇庆帝真恨不得做个暴君,直接把筠娘子给拖下去诛了!
筠娘子小心进言,“陛下明鉴,土葬是礼制,火葬是信仰,至于能不能再生涅槃,臣妇只能说各有各的信法了。”
做皇帝有做皇帝的圆滑,崇庆帝心思一动,要想恢复礼制,只需打压佛教便成,眼下捅多了,他这个皇帝可就没几分体面了。
不过,崇庆帝会不追究么。只见周司辅抬了抬璞头,眼里桃花飞溅的fēng_liú,轻笑道,“就算是朝廷批准火化,这西郊化人场可不在朝廷的纵容范围呐!”
这个莫须有之罪,就看崇庆帝的心情了。
筠娘子自然得让崇庆帝心里熨帖,红唇开合,“陛下明鉴。周内司虽在丧期,却心系社稷百姓,不曾一日有怠,殊不知这真的是一个小误会呢。”
“哦?”崇庆帝眯起了龙目。
筠娘子捂嘴轻笑,“周内司是要借此谏言呢……陛下在京城里建义冢,殊不知徽州地段眼下最是需要义冢呢,周内司便想着若是在徽州建义冢,也就不用佛门弟子随地安葬了,日后离散的亲人也好寻来拜祭。”
周司辅两指搓着袖口,看了一眼大皇子。
大皇子面色难看,真是白费了心机,他还等着程琦那个空手生钱的法子呢!
崇庆帝饶有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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