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你来替我缝。”
桌上一盏油灯,他熟练的拿针串着羊肠,在灯上快速燃过,递给宝如一碗酒,道:“先用酒清洗疮面,再缝合,按我的估算,大约要缝九针,若你下不了手,就把黄四叫进来,叫他替我缝。”
宝如已接过了针,咬了咬牙道:“还是我来缝吧。”黄四两只手脏的什么一样,指逢中全是陈垢,若感染,也是麻烦呢。
手触上他的肩膀,火热,沙糙而滑,虽不黑,但与她的肤色囧异。
肌肉猛烈的跳动,剧颤。
宝如以棉布蘸酒,轻触上外翻的血肉,他肌肉骤然而紧,呼吸却依旧匀舒。宝如趁势扫了一眼他的胸膛,浅浅淡淡的疤痕印迹,从胸膛到两臂,到处都是。
他也就这张脸上无疤,温润的像个书生,褪掉外衣,紧臂虬肌,疤痕累累,俨然是个匪徒。
宝如轻轻沾酒揩拭着,低声道:“原来你曾说,你只给仙人崖的土匪作账,并不曾参与抢劫。”
季明德轻笑,肌肉剧颤,清掉血迹的伤口整个儿露了出来,往里足有三寸深,深可见骨:“如今也只是做账,不过昨日那些家丁们难缠,我才亲自出马。”
宝如心说就凭你这一身的伤痕,谁信?
她针线做的极好,但还是头一回往人身上放针,几番针尖点到肉上,下不去手。
季明德又是一笑,忽而道:“方衡本要随赤炎一同出城的,若非土旦一事,只怕你们此刻已经到洛门镇了,没有走掉,后悔否?”
宝如心说,我压根儿就没想走了。
她心中有微微的恼怒,一针戳下去,总算开了个头。
季明德又道:“昨夜,赤炎和方衡商议,问及你的来历,问及你为何会落于秦州,方衡实言告之,赤炎便答应他,愿以五万两银子买你,然后出城之后,赠给方衡,以示京中旧情谊,你觉得出城之后,赤炎会不会守诺?”
宝如低声道:“应该不会。”
方衡是自幼在长安长起来的大家少爷,赤炎表面温文尔雅,努力学习汉家文化,但七八岁开始一回回下秦州掳掠,名为王子,实则马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可以想象,出城之后,方衡肯定会被赤炎杀之,而宝如则得随着赤炎一起同赴逻些。
逢伤口,必须一针一总角,便于拆线,也不致若动作太大,伤口会重新裂开。宝如不会缝伤口,用的是逢衣服的手法,一针针串过去,伤口倒是缝好了,不止九针,密密麻麻十几针,针脚倒是很好看。
季明德看不到背上伤口,也并不觉得疼。她一双柔软的小手是最好的麻药,如新生蕊的麋穗轻挠,在他背上缓缓游走,细致舒适,低头咬线头的一刻,满满的热息,咬关轻合,唇软糯,像照料一只伤兔。
从八岁在永昌道上混,这是季明德第一次接受如此细致的缝合,若可能,他倒希望伤口能再长一点。
终于,宝如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实事上我娘并非同罗族的姑娘,她只是婢女,恰相貌生的好看了些,才被滥竽充数,贡给皇家的。你若也贪图那一口,肯定会失望的。”
季明德转身,那张温润的脸,和紧虬腱子肉的臂膀截然相反,也是昨日在关山上那一回杀的太尽兴,到此刻那畅快淋漓还浮在脑子里,敛不出往日的温柔来,粗声道:“那不如此刻咱们就试试?”
此时他脸上的神情,端地就是个匪徒,恰如在她梦里,坦露无疑的yù_wàng。
宝如悬提一颗心,手里的针轻颤着:“季明德,你会后悔的。”
季明德忽而搂腰一揽,将宝如拉坐在自己大腿上,沿颊轻嗅。杨氏整日给她炖些滋补名药,她面颊上都是淡淡一股药香。
宝如忽而一挣,软溜溜的兔子被逼极了想咬人的架势,季明德再拉一把,羊肠细线顿时根根迸裂,深深的钝角伤口再度裂开。
恰这时,宝如一把推开了窗子,冷风顿时灌了进来。
老娘就在对面厨房窗子里,季明德总算停了手,指着背道:“端铜镜过来,我瞧瞧。”
镜子里全是迸开的线头,季明德闭了闭眼,总算消了心头邪火,柔声道:“乖,再缝一次,记得一针一个结,八九针即可,不必缝的那么细致。”
宝如缝一针,咬一回线头,窗外寒风往屋子里灌着,季明德依旧热而燥结,闭眼苦捱着。
第37章胡兰茵
上一回缝的针眼太密此时细针一串血疾剧往外冒涌着。宝如戳了两针便开始心急手抖抖索索嘴上全是季明德的血偏他一声不吭像个不疼的样子。
杨氏在对面做饭眼睛也时时不停往这边觑着。季明德忽而欠身,一把将窗子合了半扇,而宝如还跟在他后面牙不停的磨着线头。
他一个疾然的起身,她扑在他背上,非但嘴唇鼻尖也沾上了血。
季明德侧头看着她沾着血的双唇分外鲜艳,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问道:“可缝好了?”
宝如连连点头:“还有五六针!”
“宝如!”季明德仰着脖子忽而唤道。
“唔?”宝如停手头自他肩膀侧伸了过来:“何事?”
不是他疯了她唇上沾着他的血分外鲜艳,格外好看。
“你难道就不问一声你疼不疼这样的话?”他苦笑。
宝如茫然看着季明德:“我以为做土匪的人,伤口不会疼。”否则的话全身这密密麻麻的陈年旧伤岂不得疼死?
季明德笑了笑,道:“快缝吧,万一娘进来,怕要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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