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都有无数后招。她是一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却像是每次,都需要再三提醒,才能够确认和牢记。
命运总让人迷失,让人沉浸,让人以为什么时候,可以有些什么,不一样。
“……其实陛下也有此意,”萧南又补充说,“只是王爷世子征战在外,才不得已推延。”
这是进一步做实他与嘉敏的关系——是皇帝许过的,金口玉言,虽未有定,也算是过了明路。
一环紧扣一环,一步接着一步,都在算计之中。也许父兄还以为是自己逼迫所致,感激他所做的牺牲——为了救她,为了她的名声,赔上自己的婚约。又或者相信他早对她有意。但是她知道不是。
她被于樱雪劫持,是个意外,他挺身而出,不是意外。
以萧南的城府心机,难道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即便没有遇上于谨,待转回洛阳,她也别无选择。他想娶她,这个事实明明白白摆在她的面前,前世她为嫁他费尽心思,背尽骂名,如今是他想娶她。理由总不难找,他想要南归,他想要取得朝廷的信任,他想在军中有一席之地。
他前世忍气吞声认命与她成亲,无非为此,如今也还是。
否则,他日何以面对苏仲雪?他会因为她放弃苏仲雪?便是嘉敏有西子之貌,谢家女的才气,也没有这样的自信——苏仲雪是萧南的底线,就如同芈氏是周城的底线,退一步,qín_shòu不如,万劫不复。
她的父兄……更准确地说,她是他最好的跳板,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嘉敏心里猛地一抽,在忽然之间,她清楚了之前吐血的缘由。
她是挟怨重生。她前世就对他情结未解,她是死过一次,但是她没有喝孟婆汤,就算喝下孟婆汤,命运也是躲不过的,所以才有一次一次重逢,纠缠,乃至于无可奈何相依为命,这期间反转过多少心思,未尝不心存侥幸,未尝不心存犹疑。
这世间或确有人心如铁石,矢志不移,然而这样的人,嘉敏生平并未见过。大多数人都只是平常人,哪怕君临天下,哪怕富有四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也不能保证一生一世,不动心,不狐疑,不懊悔,不回头。
偶尔会想,他毕竟救过她那么多次,每一次,他都大可以掉头离去,不管不顾,但是他没有;偶尔会想,他们毕竟朝夕相处这么多天,她不事梳洗,蓬头垢面,最狼狈最难看的时候,他都有见过,许多次,他大可以皱眉,别过脸去回避,但是他没有……说到底,这一世,他并没有伤害过她。
也许只是还没来得及。这个声音总会响起,在每一次,嘉敏心思转柔的时候。
进一步,退三步,进进退退之间。
胡嘉子对皇帝的痴心错付,她已经看到结局,但是也一直要到澹台如愿的惨淡收场,多日来的积郁与恐惧,方才一次爆发。
人对自己狠不起心来,就自有人会对她狠心。
嘉敏惨笑一声,就和这冬日下午的阳光一样惨薄:“我不嫁。”
“什么?”元景浩和元昭诩几乎是齐齐出声。
“我不嫁。”嘉敏用一种平平常常的语气说,“宋王殿下救我是恩,我不能恩将仇报。”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很平静地看着前方,就好像她前方并没有人,没有父亲,也没有兄长,也没有萧南。
只有无穷无尽的虚空。
听到这句话能松一口气的也就周城了。
——他虽然也是汝南周家子弟,但是祖辈就落魄了,对于世家高门没有更直观的认识,嘉敏说不嫁,他只有高兴的份。
连萧南都怔了一怔。他其实是给足了南平王父子面子的。没有错,他是借助形势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他知道嘉敏心许他。不然,无以解释之前种种。之后拒绝,晚荷宴一次,芳草地一次……那也许是小娘子别扭的小心思。
而且那时候,她大约也没有想到之后会有这么长的一段逃亡,要与他生死与共。但是她仍然说“我不嫁”,三个字落音,他觉得自己心里有根弦,响了一下——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声响叫哀鸣。
多少年后,有人感慨失偶之雁,写诗说,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南平王是见识过女儿任性的。
他对女儿的要求很低,他从来没想过要女儿驰骋疆场,或者对时局洞若观火,女儿养在深闺里,闲了绣绣花,识文断字不过消遣,至于任性,那更是无伤大雅——他元景浩的女儿,任性得起。
如果王妃在,定然不会同意他的看法。
如果温浣初知道了,也许会勃然大怒,埋怨丈夫把女儿当宠物养。但是南平王都没有机会知道这些,他尽自己所能,不过是让女儿遂心如愿,如果女儿要天上的月亮,没准他也会踮起脚来,试上一试。
他知道怎样教儿子,但是对于亡妻留下的这个女儿,始终心怀愧疚。
所以听到嘉敏说“我不嫁”,脑袋里就只嗡然一声:三儿不肯嫁,怎么办?
之前他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昭诩说,三儿对萧家大郎喜欢得紧,所以他的担忧更多落在了萧南身上,却没有料到,嘉敏才是终极问题。他也没有见过别家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儿子可能不听话,女儿怎么可能!
也不对,女儿当然有可能,不然崔家七娘这会儿好好地改姓了澹台,也不会逼得如愿黯然离开。
和崔七娘比起来,三儿乖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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