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防备死亡,霸王之勇不能,宋玉之才也不能。
几个人相见行礼,照例寒暄。
周二郎笑道:“今儿天气好,我与崔兄相约在此对弈,正愁没人做个判官,刚巧两位郎君就来了,可不正是天饷我?”
好巧一张嘴,难怪能骗得崔七娘死心塌地。
嘉敏心里对着人的评价,又高上一分,却越发疑惑起来。汝南周氏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姓氏,崔家门第虽高,也没到高不可攀的地步。这周二人才既好,为什么不正正经经上门求娶,却玩上私奔的把戏呢。
正要答话,觉察到有人气咻咻的视线,目光略一歪,就看到周四鼓鼓的脸,不觉一笑,只差没做个鬼脸气气他。
周二大约也意识到了,轻声叱道:“四弟!”
又歉然对嘉敏和谢云然道:“我家四弟顽劣,两位郎君,还请包容则个。”
嘉敏和谢云然齐声道:“周兄客气了。”
他们这厢说话,旁边崔十一郎自始至终只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嘉敏心道,这人不知道是特别沉得住气呢,还是天生的沉默寡言。这是崔家的地盘,倒像是周二是主人,他是客人一般。
不过细想,周家子是崔家婿,说是主人也不算错。也不知道七娘有没有跟来洛阳……还是不来的好,如果重逢,嘉敏也不知道该和她说点什么。
双方你来我往客气几句。
自有婢子奉上饮子和鲜果,鲜果边缀上迎春花,灿灿如画。
周二与崔十一郎彼此致意过,分坐棋盘两边,崔十一郎落手第一子,下在天元。
嘉敏不擅下棋,但是基本规矩还懂,所谓“金边银角草肚皮”,说的就是起手,以占据边角为要。崔十一郎如此开局,接下来恐怕难有作为。这盘棋没多少看头了,嘉敏这样判断,只是不好出口,左右就有些走神。
周二下棋,周四倒是难得得坐得住,看来他和兄长感情是真好。不过嘉敏总疑心他可能看不懂。
说到崔家,崔家后来很出了几个人才,无论是在她父兄手下,还是后来周城手下,都很受重用。世家高门就是如此,改朝换代,于皇家宗室是天翻地覆,于世家,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
只要江山在,总还要用到他们,谁当皇帝都一样。
这个崔家十一郎……
嘉敏绞尽脑汁想要记起他日后的仕途走向。奈何这个人就和周二一样,在日后混乱的局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如同她记不起谢云然的结局一样。其实乱世里,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有余心去打听那些不过几面之缘的人,打听出来他们也救不了她。她后来,连嘉言都再没见过几次呢。
想到这里,不由哑然失笑。
这一笑,又惹来周四目中愤怒的火焰。嘉敏瞥他一眼,视线收回,忽然看到左手边,有人垂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顺着手往上,是之前那个不卑不亢的蓝衣男子。他并没有留意到嘉敏在看他,只顾盯住棋盘。嘉敏也往棋盘看,到看清楚局势,不由大吃一惊:崔十一郎这样不讨巧的开端,下了这半盏茶的功夫,竟然隐隐已经占了上风!
莫非这崔十一郎,竟然是个棋道高手?可是嘉敏不由自主,余光瞟向那个蓝衣男子。他的手势已经变了。崔十一郎又落一子,悍然截断周二布局已久的大龙。周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周二却还沉得住气,略啜饮一口饮子,笑赞道:“好棋!”
嘉敏转头冲蓝衣男子道:“先生贵姓?”
蓝衣男子不虞嘉敏忽然对他说话,又用的尊称,有片刻犹豫,方才应道:“免贵,姓徐,贱名遇安。”
随遇而安么,名字倒好,嘉敏心想。却问:“徐兄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哦?”徐遇安道:“请指教。”
“观棋不语真君子。”嘉敏笑嘻嘻地说,那笑意只浮在脸上,目中却冷冷。
徐遇安的脸色变了一下。崔十一郎的余光有意无意扫过来之后,又更苍白三分。
除了周遭立壁作摆设的婢仆之外,在场可真真没一个傻子。对嘉敏怎么突然找上的徐遇安,又怎么会对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的徐遇安说出“观棋不语真君子”这样的话,无不疑云大起。谢云然看了看嘉敏,又连看了徐遇安几眼,最后目光落回到棋盘,却没有去看下棋的两个人。
周二与崔十一都是声色不动,像是所有的话,都如过耳风声。
唯有周四——他倒不傻,只是只要有他二哥在,他脑子就很有离家出走的倾向,又认定了嘉敏不怀好意,当时叫道:“元三郎!你又在挑拨什么!”
“我哪有!”嘉敏拈起一只杏子,杏子青青,随口岔开话题:“我就是好奇,不知道周兄与崔兄对弈,有没有赌个什么彩头。”
“没有!”周二和崔十一几乎是异口同声否认。
嘉敏反而生出疑惑来:“真不赌点什么么?”
谢云然扶额:“三……郎!”
周四又哼一声:“我二哥是君子!”
言下之意,小人才成天赌赌赌的。嘉敏敢打赌,他说这话的时候,定然是忘了,中州城外,他还和周城赌过一场呢——还赌输了。嘉敏“哈”地笑一声,又瞟了徐遇安一眼:“……你是小人么?”
“你!”周四豁地站起,周二也不看他,只轻咳一声,周四就又自个儿泄气坐了回去,嚷道:“哥!”
声音之软嗲,嘉敏心里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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