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局着火的动静毕竟不小,不一会儿功夫,邻里街坊就相继点起灯,开窗四顾,一看隔壁着起火来,顿时闹翻了锅,不一会儿整条街都亮起灯火,照得一条街明亮得像白天一样。
巡捕房的差役们推着好几辆水车赶到,吆喝道:“让开让开,别耽误了救火……”
王臻华扶着向叔,让到一边,目光从王家书局的漆木招牌上滑过,落在隔壁的锦绣阁上。
锦绣阁的老板娘掐着水蛇腰,跳着脚,急吼吼道:“差大爷,快来这边,我家管库都让点着了,里面有上百匹江南新进来的绣缎呢……”
洒水声、火烧的哔啵声……所有人都忙得人仰马翻。
等到火势终于灭下去,天已经亮了。
冬日的阳光照在烧得焦黑的瓦砾断墙上,刺鼻的焦味遍布整条街道,伴随着何老嘶哑哀毁的抽噎声和隔壁老板娘指天咒地的骂声,有点凄凉。
火灾最重的是王家书局,除了前堂还留有原本的轮廓,后院整个都像被碾压了一遍,残垣断壁,入目一片狼藉。锦绣阁只烧了西边一排屋子,除了几间杂物房,就是一间管库,里面据老板娘说是江南新来的绣缎,值不老少钱。
王臻华从身上取了点银子,打点领头的差役,“烦劳差役大哥忙了一晚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大冬天的,请弟兄们喝个酒暖暖身子。”
领头的差役姓袁,接了王臻华的打点,也不白收,指点道:“我干这行十来年,头一次见火越浇越旺的,小兄弟,你恐怕命中犯着小人了!”
王臻华接了对方的好意,顺势拉近关系,抱了抱拳,“多谢袁大哥指点,我也觉得火起得蹊跷,正要禀报官府,请大人查个明白,还我一个公道!”
袁差役却不看好,“纵火的案子历来不好查,火一起来,证据什么的都被烧成灰了,你家这火更是邪门,想要破案,更是难上加难……”
王臻华握紧拳头,义愤填膺道,“我不能白白咽下这口恶气!”
“纵火一案,我自会向军巡使大人汇报,但如何侦讯审判,就不是我等能左右的了。”袁差役摇了摇头,看向王臻华的眼神有点惋惜,却也没再劝什么,招呼兄弟们走人。
“袁大哥稍等。”王臻华回头让向叔上前,“既然回去要禀报案件,不如让我家管事跟着,火情发生时他一直在场,若有什么不清楚的,袁大哥只管问他就是。”
“好罢。”袁差役也不为难她,招手让向叔跟上。
“官人,那我去了。”向叔接到王臻华的眼神示意,会意地眨了一下眼,跟着差役们离开。
目送差役们撤离后,王臻华回过头,“何老,你去统计一下此次财务损失,等立了案,军巡使大人定会派人来调查,咱们总要提前准备好。”王臻华斟酌了一下,又道,“但火场不要收拾,尽量不要碰任何东西,等军巡使大人看过再说。”
“好的,官人。”何老应是。
“程小乙还没出现?”王臻华问道。
“没有。”何老回答。
“小何,你认不认识程小乙家?”王臻华看向一旁扶着何老的少年。
“认识,我还去过一次,就在城南十里地的上田乡。”小何机灵地转了转眼珠子,“官人可是要我到他家去找找,看小乙是不是在家?”
王臻华含笑点头,“顺便打听一下,程小乙最近跟什么人走的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
小何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咧,官人。”
一说完,小何朝王臻华行了个礼,朝何老点了一下头,就一溜烟没影了。
何老望着儿子消失在人群里,叹了口气,“书局一向是寅时上工,现在都快卯正了,其他伙计不管家住远近,到这个点儿都到了,小乙就算是昨晚家中有急事要回去,这会儿也该来了,可是……”
王臻华摇了摇头,看向聚拢在书局招牌下面的伙计们。
这些伙计们都拾掇得整洁利索,五官端庄,眉宇间透着股书卷气,一见就让人心生好感。可现在他们一个个看着被烧毁的书局,脸色茫然惶恐。
王臻华心中一叹,对何老道:“让伙计们先回去罢,等书局修好了,会再招他们上工。”
何老嘴唇嗫嚅了一下,却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朝一干伙计慢慢去了。
王臻华攥紧手心,转头闭上眼。
换做平时,王臻华不介意在书局停业期间,给伙计们发点保底的月钱,安抚人心。但现在王家还牵扯着官司,正需要营造损失大笔钱财的受害人形象,来博取官府乃至围观民众的同情,要是让人知道王家还大手大脚包揽一群不干活、白拿工钱的伙计,恐怕就不太好了。
王臻华招手示意东生上前,“小莲安排在哪?”
东生小声回道:“在福来客栈。大夫给小莲娘子看过了,说只是一时昏迷,身子太弱,受不了浓烟熏染,休息上一会儿就好,药方还是原来的,不用调动。”
王臻华若有所思地望着东生,“这一年来,一直都是你在监视小莲?”
“还有一个,叫粽子,我俩轮着监视,昨天正好轮到我。”东生老老实实答道。
“你们以什么样的身份监视?”王臻华疑惑道。
“我扮成一个卖糖糕的,粽子扮成一个卖冻梨的,就在那条街,街头街尾来回走串。”东生道。
“你们卖东西吆喝吗?”王臻华问道。
“不能吆喝呀。”东生纳闷地搓了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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