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好了,我想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总是这样恨着,连她自己也觉得疲惫了,如果真的好了,她想忘了一切从头开始。
顾尧看着她望向黑暗的双眼,浅淡的语气,寂静的房间让他听清她话语里丝丝的期待,她是真的这么想着,离开这里,离开他,从新开始。
心里涩涩地痛,低低地说,“那就坚持去做康复训练,好吗?”
蒋凝侧头在黑暗中看向他,“如果我好了,你会放过我吗?”
放过两字如两枚针刺在他心里,抿了抿唇才开口。
“我说了,等你好了都听你的。”
“好。”
第二天的治疗,蒋凝一切都很配合,配合地跟着顾尧去医院,配合地做了检查,配合地来到了治疗室。她坚持不要顾尧抱着,所以顾尧只是站在她身旁紧紧看着她。
但当康复师的手触碰到蒋凝时,大家都看见蒋凝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顾尧视线不离蒋凝的脸,发现她眼中透着抑不住的恐惧,却还是坐上治疗椅,强咬着牙将脸侧向一边。
顾尧突然到她身旁坐下,握起她的右手看着她微微笑着。
“你忍着一直不问,我也想吊着偏不告诉你。你知道熠儿现在在哪里吗?”
蒋凝听他说着不合时宜的话题,有些错愕,没心情配合他直接回答。
“他在瑞士。”
“啊,原来你知道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他了。”
蒋凝一开始没听懂,想了一下,惊得正要坐起来,左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声痛哼,她跌坐回椅子上。
顾尧收起脸上的笑,俯下身将她抱住,看着她痛得扭曲的脸,紧紧咬着牙一声哭喊也没有,额上却渗出了汗。看得他的心都扭了起来,感同身受般的痛。
她是痛极了,右手抵在唇边,堵住将要溢出的哭喊。顾尧心疼地一遍遍抹去她额上的汗,捋开粘在额上的发,视线不移地流连在她脸上。
突然,一丝红色在她唇角缓缓滑落。
顾尧一惊,连忙拉开她抵在唇边的右手,发现她的唇和手上都染上了血,他分不清她是咬破了唇还是手,只见她仍咬着唇不放,便立马低头用唇抵着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齿,在释放她的唇的同时,将自己的唇送上。
唇瓣随即传来尖锐的疼痛,铁锈的味道蔓延,顾尧却笑了。
能分担她的痛,也是极好的。
但她很快就放开他,头一偏,他肩膀传来痛感。
顾尧眉头皱起,将她抱得更紧。
当治疗结束时,两人的唇上都沾着鲜红的血,蒋凝的手臂和顾尧的肩膀上分别印着血痕,样子颇有些吓人。
夜里,顾尧将热好的暖水袋用毛巾包着,轻轻推开蒋凝的房门。
吕医生说,每天给她的手热敷和按摩会有所帮助,但想到她对他的抗拒,他也只在她睡着时给她轻轻按着。有时候他知道她并没有睡着,怕她尴尬推却,他也没和她说什么。
当顾尧在床边坐下,发现蒋凝的呼吸均匀而绵长,这次是真睡着了,下午是真的把她痛累了。
拿出手机顾尧给吕医生发了短信。
“吕医生,这两天的康复训练蒋凝已经很疲惫了,能不能先暂停一天?”
虽然知道这样随意停止训练不好,轻抚她熟睡的脸,但是他真的很心疼。
轻轻震动,短信回过来。
“也可以,但是你在家记得适当的开导一下她,别让她太抗拒治疗。”
“好,我会的。”
放下手机,将暖水袋放在她手上,把手点点暖热,再慢慢地揉按。在黑暗和寂静中,手与手的触碰,却像是无声的交流,有一种别样的亲密。
当顾尧将她的衣袖拉下来,准备退出房间。这时,床上的人突然一动,整个人蜷缩起来,开始低声的呜咽。
顾尧一个跨步回到床边,撑在枕头边紧张地看着她。
“疼……疼……”距离近了,才听清她嘴里不停地喊着痛。
抚她的脸,用额头抵着她的测量温度。
“凝儿,怎么了?哪里疼?”
并没有发热,她却感觉不到他一样,梦靥地一直含着疼,清醒不过来。
“疼……”
顾尧躺下来,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
“醒醒凝儿,你做噩梦了。”
“我疼……顾尧……”
“我在这里。”
梦里的她也在疼吗,她甚至在颤抖。
“顾尧……我疼……”
顾尧抱着蒋凝不停地吻着她的发,一帆风顺的人生,让他一度认为自己真的能掌控一切,能做一切正确的决定。然而,却在这个他最想保护最想表现自己无所不能的女人面前,一再的不知所措,慌乱无能。
“凝儿,要怎么你才不痛,你说,只要能让你不痛我都愿意做。”
他不知道哪些决定才是对她真的好,他不知道怎么做她才能不痛,他不知道怎么做她才能不恨,他不知道,不知道,通通不知道。
在顾尧懊悔恼怒时,蒋凝却一句话将他震住。
“师兄,救我……”
“严琅,救我……”
她一再地重复,让他无法忽视。她甚至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在他怀里一直喊着严琅。
顾尧,我疼。
严琅,救我。
简短两句话,就是他和严琅在她心中的意义吗?
顾尧觉得整个心都被浓稠的苦汁浸泡着,无助地舔了舔干涩的嘴,也是苦的。
在巴黎时,她找的是严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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