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都改不了的少爷脾气。将他带到房中,“等着,我去烧水。”
严冰一副傲娇脸,“别人用过的桶我不用。”
寄虹瞪他一眼,关上了门。很快她就找人搬来个大木桶,添上热水,把一套干净的半旧衣服放在屋中。
泡在热水里的严冰有点心猿意马,这是寄虹的闺房,他躺过她的床,在她屋中洗过澡,这么一想,颇有些说不得的意味。
“好了吗?”寄虹敲门。
“进来!”
寄虹端着姜汤进屋,却不见人影,脏衣服丢在一旁,干净的那套抖开来但也丢在一旁。
严冰嫌弃的声音从床帐中传出,“哪个臭男人穿过的衣服?我不穿!”
寄虹望向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帐,想象严冰像个被扒了壳的虾仁似的缩在帐子里,就憋不住想笑,“难道你是香女人?”
“让小夏回去拿。”
寄虹挺同情小夏。严冰像是仆役成群高门大户的贵公子,而不是只有一个书童服侍的小吏。她走到床边,“先喝了姜汤。”
“闭眼。”声音有种莫名的羞涩。
窑厂里都是袒胸露背的男人,她一个女子脸皮不厚怎么混得下去。对于坦诚相见这件事她是不在意的,但是看起来严冰相当在意,她便拉过一只椅子摆在床边,把碗放在上头,“好啦。”
严冰谨慎地掀开一条极细的缝,看到她背转身子,才探手拿过姜汤,缩回帐中。“那个洗澡桶是什么木头,有股子怪味。”
寄虹得意地敲敲木桶,“淘土的桶,绝对没有‘人’用过。”
严冰顿时呛到,差点把姜汤喷到床上,一边咳嗽一边把碗放在椅子上。
寄虹回身取碗,却见帐中探出的半边肩膀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右肩斜向下贯穿前胸,愈合已久,而皮肉依然凸凹纠结。
她的笑容消失了,“你的伤……怎么回事?”
他倏地缩回帐中。沉默片刻,低声说:“出去。”
声音波澜不惊,但就是这种貌似不含喜怒哀乐的语调,让她分明感觉,那一瞬间,他又变回最初相识时那个疏离而漠然的严冰。
她凝视着床帐后那个看不见的身影,怎么看都看不透。默立片刻,她走到门边,手扶在门框上,仰望朗朗碧空,昨夜一场急雨过后更显澄澈。
“我也受过伤,很痛,但,总有一天会痊愈。”
严冰独自坐了很久,慢慢抬起手,犹犹豫豫移向伤疤,短短的距离停顿数次,最终按在曾如火炽焰烤之处,然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痛楚。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痛了。
那天以后,严冰好些天没有露面,寄虹索性在衙门口堵上他,说请他前去指导。
严冰没好气地说:“你离开我就不会走路了?”
“你不是说过要帮我?”
这是万试万灵的一招。严冰进厂前一脸不情愿,一进窑厂便自动切换成严肃脸。寄虹挑出几件新制的青瓷请他评点,他看得非常认真,不像上次风风火火地挑刺,这次寥寥数件瓷器他竟翻来覆去观察了半个多时辰。
想是毛病多多,她越发忐忑了。然而他第一句话却是:“比我预料中好,如果你想小富即安这样的水平便够了。”
寄虹瞠目结舌,这似乎是她头一次听到严冰夸奖人。当然她拎得清自己的斤两,“直接‘但是’吧。”
严冰勾了勾唇角,“我问你,青瓷的本质在于何处?”
“我爹说过,青瓷重在釉色要纯。”
“如何做出纯色?”
“釉料、火候、胎质。”
严冰赞许地点头,“还有一点,瓷胎的厚薄对釉色也有重大影响。同样釉料胎质的情况下,胎厚则易显得莹润,胎薄则易显出轻灵。便如同样是青空,雨洗与日盛各有韵致。”
寄虹抚着瓷瓶,若有所悟。
“技艺我可以教你,匠人我也可以帮你寻,但你若想走得远,便需要走出一条真正与众不同的路来。这条路得你自己选。“他起身,手指轻扣瓶身,“你是要走旁门左道,还是要独辟蹊径,该好好想一想。”
瓷瓶发出的清响宛如警钟,她羞惭得抬不起头来。严冰对瓷枕那件事从未置评,但这句旁敲侧击的话比别人当面贬讽更叫她难堪,却也更叫她反思。
风拨弄衣摆,而他身影岿然如松。那一刻,曾摇摆于左道虚幻繁荣的寄虹忽然坚定了,她想做出无愧于心的佳品,为自己,为霍家,也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拿到他的面前。
这日之后,严冰来窑厂的次数渐渐增多,有时指点几句,有时沉默观望。每到这时,寄虹总有种感觉,似乎透过通红的窑膛,他在看着另一个已经逝去的世界。
有一次问他在看什么,他说:“看着安宁。”
她诧异地望望喧嚣的四周,“乱哄哄的窑厂,哪里安宁?”
“正是纷扰,方显安宁。”
他笑容渺远,暮色中一袭青衫立于烟火人间与缥缈世外的中间,进退无路。
严冰的指点切中要害,加上霍家原本的基础,每一窑都焕出新机。商户也不再与她们做对,吕家的青瓷缓慢而扎实地铺开局面,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有家两个女子经营的窑厂所产青瓷不俗。
期间吕坷找过几次茬,从未倚仗过吕氏家族的玲珑此刻倒可以挺直腰板撵人。最后吕坷把族长吕太爷请了出来。吕太爷喜欢清静,近年不大管事,前头出的几桩事他未有耳闻。那天吕太爷一到窑厂,玲珑看他乐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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