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压制着的心脏突然砰砰狂跳起来,呼吸也因为紧张而有些急促,方才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指尖早已被自己捏的泛白了,抬起来时还有些发颤,他抿抿唇,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麻布包,抽出一根银针来,轻声慢慢道:“只要母后的几滴血。”手上动作却猛地变快,夏侯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容晏手中银针已然划过怀后的手臂,一串血珠倏地冒出来,埋住了银针锋利的毫尖。
夏侯眸间一惊,猛地直起身子,竟狠狠甩了容晏一巴掌,十分心疼怀后般厉声呵斥:“逆子,你母后已然病重,你竟还伤她!”
容晏被打的扑在地上,莹白的脸上赫然现出几个指印,手中却还紧紧捏着那根染上怀后鲜血的银针,漆黑的眼珠定在手指间。
空气沉默半晌,银针原本散发的寒光很快消散于无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容晏一双清泠的眼不可抑制的血红起来,咬紧牙关爬起身,银针的末端深深陷进肉里,夏侯面色不虞且滞,望着乌黑的针尖一时语塞,容晏哑着嗓子嘶吼一声:“看见了?你明明知道!”他红着眼,孩童身上应有的稚气一寸寸消弭下去,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大巫和医师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可他们全都是那副无力且哀伤的模样。
夏侯面上肌肉抽搐两下,终于冷脸质问:“谁告诉你的?”
容晏抬头与他对视,面上指印突兀而刺目,眼睛里透出一股孩子赌气时的狠劲,言语却十分清明:“我告诉了你,你一定会杀了他的,我不说,”他梗着脖子,又问“你会杀了我吗?”
夏侯没想到他如斯强硬,一时愣住,良久缓缓摇了摇头。
容晏紧绷的背松了几分,半晌复狠狠吼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与母后一齐到地下作伴去,我求之不得!”
夏侯气得面色发紫,还未发作之时,床榻上突然响起一声轻唤:“阿晏,别闹你父王了。”
容晏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旋身跑到榻边,紧紧咬着下唇望着怀后虚弱苍白的脸,一声哽咽从喉咙里溢出来,又生生咽了下去。
怀后面上突然生出了些许血色,身上好像突然恢复了点力气,但她深知这大约是殒命之前的回光返照了,努力翘起唇角摸了摸容晏的头发,朝夏侯道:“臣妾病着,未免教阿晏少了规矩教训,王上且先出去,容臣妾宽慰宽慰这孩子吧。”
夏侯望着她虚弱至极而如从前般温婉的笑意,心中歉疚一寸寸蔓延开来,点点头转身步出了寝殿。
容晏察觉到夏侯带上宫门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尤通红着,怀后伸手抹了抹他的双眼,冰凉的触感消散了他双目上附着的灼辣热意,抽抽鼻子道:“母后。”
其实他很想问问,怀后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并非普通病重的事。
怀后目光了然,握住容晏的手轻声开口:“阿晏,别怪你父王,位临君王的人,有太多身不由己,待你长大继承了夏国大统,自会明白的。”
容晏怔怔望着她。
怀后轻叹一声:“怨我大意,防备不足,毒入骨髓时才有所察觉,阿晏你信母后,你父王从未害过我,他是很疼我的…可他需要如夫人的父兄为夏国安稳边疆,他决不能追究,且若追究,必定会牵连更多人,他是一国之君呵,势必要保全他的子民,所以只能舍我一个。我承你父王恩泽这么多年,了无遗憾,只是对不起你,”她胸口突然剧烈的起伏起来,抓着容晏的手也加大了力气,“阿晏,以后没有母后的日子,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虽则你父王也会护着,却难免如今日般力不从心,千万别落得,”她眸子里蒙了淡淡的无力和哀伤,“像母后今日这样。”
容晏的下唇已然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齿印,鸦翅似的睫毛扑闪两下,嗓音犹哑着,却掷地有声,携着沉痛的狠意:“可若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保全,谈何保全夏国黎民,阿晏不懂,倘若天下君王皆如此,阿晏绝不做所谓君王。”
怀后说完那些话已然临近虚脱,听到容晏如此说不由一怔,撑着劲道:“又拗上了!你是夏国嫡长子,这是命,脱不开的…”她似还不放心,抬手轻抚容晏左边红肿的脸颊,极郑重的嘱咐,“阿晏,以后独自在这宫中,你一定一定要记住,假面,方是人最好的铠甲。”
容晏与怀后苍白的面容对视,沉重的默然在充斥着药香的寝殿内散开,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怀后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的被抽离,缓缓松开了握着他的手,道:“母后想吃如意糕了,阿晏去取些来罢,”末了又添了一句,“让你父王进来。”
容晏微有犹疑神色,似不想离开,然终究没有违悖怀后的话,转身走了出去。
怀后嘱咐完这些话,终于松了口气,眼珠隐隐透出死气沉沉的暗灰。
阿晏这孩子什么都好,只是看事太毒,不像孩子。
天色阴沉沉压下来,凉风携卷着的寒气似要钻到人骨头里,容晏端着一碟糕点匆匆从膳房出来,宫中沉闷的钟声划破沉寂,伴着一声凄长的报丧:怀王后崩——
容晏脸色煞白,却控制着自己没恸哭失声,手紧紧捏住摆着澄黄糕点的青瓷平碟,半晌无声屈膝拜倒。
...
不知怀后离开人世的那一日同夏侯说了什么,夏侯的后宫后位九年以来一直空悬,容晏却也很少在与夏侯有亲近交通了,虽则久居东宫,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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