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这一条文自秦以降,就是刑律的一项重要原则,轻易不得改动。
她很庆幸当年她修订大燕《律》时加了一条“所养者杀其本生,并听告”。
她垂首谢过了杨县令,又看了一眼跪伏在地,团作一团的荀氏,问道:“荀氏是我府上仆妇,又当以何罪论处?”
杨县令说:“谋杀人者,徒三年。”
荀氏闻言,抬起一张惨白的脸,看向康平。
康平又问:“赎金几何?”
杨县令一愣,她竟然不想治荀氏的罪么?他说:“犯妇是你府上仆役,并非奴婢,只能由亲属为她出赎金……”
康平说:“善。多谢大人。”
杨县令又瞟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睿王烈和那个汉人,只觉得手心里的汗让他连令笏都拿不稳,那郑三娘子对大燕律极为熟稔,将此事闹上公堂不过是走个过场。可底下犯人又是太子妃的兄长,他如今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一样,在睿王烈、太子妃两方角力之间战战兢兢。
好好一个讼案,扯上宗室,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何能叛得动?
在睿王烈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他哆哆嗦嗦地收押了犯妇、郑大,又陪着笑将睿王一行送出县衙,一关上门,便觉得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
都说龙都平城县是天子脚下,皇城根里,县令根本没什么大用,是个闲散的肥差,可又有谁知道这一块牌匾掉下来砸到八个爵爷的地方,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日日都如坐针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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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衙门,冬情愤愤不平道:“大郎君竟然拿期亲相隐来压娘子!哼,早知道如此,就叫夏冰来告了,他签的活契,算不得府上奴婢,只是仆役而已,告大郎君又无妨!”
康平叹息道:“纵使是他来告也无用处,二姐如今是太子妃了,大兄又是她的亲兄长,且他们是谋杀未遂,最多徒三年,不可能真车裂的。”徒三年的赎金,宋氏又不是出不起,只是若郑玖容被叛过罪,又是谋杀原配嫡出兄弟,这辈子无法入仕,也没法袭爵了。
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汉人男子终于开口,声音激越,带着一股子的刚硬之气:“三娘子倒是对大燕律法颇为熟稔?”
他在堂上观了半场,只觉得这位郑三娘为人刚直,且熟悉律法,浑身上下透着不俗的气势,并不像是普通汉姓高门的女公子。睿王称其博古通今,并无过誉。
康平道:“闲来无事读过一些。”
闺中女子会去闲着读《律》的,实在是凤毛麟角,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个鲜少的笑容,赞道:“三娘子果真是奇女子。”
康平谢过,问道:“方才对簿公堂,还未问过,不知这位大人是哪位?”
“张继明。在御史台任职。”那人答道。
康平惊道:“张大人,令尊可曾任徐州刺史?”
张继明答道:“正是先父,三娘子怎知?”
她怎能不知,当年徐州刺史张和最喜欢在朝堂上倚老卖老和她对着干,是个让她颇为烦心的刺儿头。不过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层,他儿子张继明如今才能入得御史台为官。
康平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小女见张大人同睿王殿下交好,笃定张大人定也是燕南书院徐俊卿先生的弟子,恰恰有一任徐州刺史亦是姓张,故作此猜测。”燕南书院地处徐州,徐州刺史把自己儿子塞进书院里并不难。
睿王烈笑道:“三娘好推断,正是如此!”他同张继明就是在燕南书院求学时的同窗。张继明为人刚直,同他父亲一样,并不畏惧权势,且很看不惯如今五姓颓然奢靡之势,所以刘易尧献计,让他带着张继明来围观庭审。
康平当下也猜出了睿王烈带张继明来的意图,向两人道了谢,又言:“现在弟弟还在病榻之上无人看顾,小女得赶快回去了。”
张继明说:“三娘,如今郑府只怕不好轻易回去,不若带着令弟先另择一处居所暂住?”
康平说:“小女正有此想法,先母曾在龙都外有一庄园,小女打算前去住上一两月。因与刘世子的婚期临近,在那边待嫁,也能免除诸多俗世纷扰。”她所说的俗事,自然是指的宋氏报复一类。
张继明捋了捋胡须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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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朝堂之上,慕容焕还未从太子新婚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并不是很想听那帮大臣们议论压了三日的俗务,正放空了脑袋歇息。
下头突然一个朝臣禀了笏板站起来,朗声道:“臣有本参。”
慕容焕瞧了一眼,竟然是御史台上的张继明。
他顿时觉得脑袋都要大了。
这姓张的,从来都是个顽固性子,先前他父亲张和就是如此,当年镇国公主在时,每天上朝就是听张和与慕容康平斗嘴,后来慕容康平不堪其忧,给了个徐州刺史之职,将张和外放了出去,才让朝堂上安静不少。
也正是因为张和曾是镇国公主政敌,龙都政变之后,慕容焕才敢放心大胆的让张继明入御史台为官。
只是这张继明同他先父一个臭德行,冥顽不灵,犟如蛮牛,一张嘴,引经据典,舌灿莲花,能让人耳朵生茧。好不容易挨到快下朝了,这张继明突然说有本参奏,又得参到什么时候?
慕容焕黑着脸道:“何事参奏?”
“臣参散骑常侍、南阳郡公郑道恭,纵子行凶!”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郑郡公浑身一震,大惊失色,他早知昨日三娘将大郎告上公堂,因为嫁妆一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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