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果真如陆离所言,古早山庄派了月沐来接我回去。
因夜里长新皮手痒得几乎没有睡安稳,第二日清早陆离来叫我的时候我还昏昏沉沉地,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起身还未清醒,迷迷糊糊地问道:“来接我的人是谁?”
“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厮。”
这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厮,我没有想到会是月沐,让他来接我回去,月阳一个人在水榭忙得过来吗?
上了马车,才走了没多久,马车颠簸的力度恰到好处,我却只觉得腰腹部被颠得生疼。
“月沐,车上有软垫子吗?”
“没有。”
月沐一口回绝,顿了一下之后,却又脱下穿在身上的外衫:“你坐在这上面,会稍微舒服一些。”
“不用了!”
我赶忙拒绝,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加之今日天气阴阴暗暗,风吹到身上还有几分刺骨的寒意,月沐将衣服脱给我,极有可能受寒。再说,将月沐的衣服坐在屁股底下,我着实还是觉得怪异得很。
听我如此说道,月沐也没再坚持,沉默着复又将衣服穿在身上,两人就这般相顾两无言地回到了古早山庄,跳下马车后月沐转身对我说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办,你等会回到水榭之后先去竹楼见过少庄主。”
“好。”
我望着月沐走过古早山庄的大门,转身消失了在了一条小巷当中,心中甚是忐忑,我不知道墨卿为何让我先去见他,会说什么?
一路回水榭的路兜兜转转,可是我却很快走到了竹楼跟前,抬起头首先看到的还是那样鲜艳夺目随风飘飞的红菱,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迈开步子走进了竹楼。
“公子。”
我轻扣着房门,只听里面传来墨卿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吱呀——
门打开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水榭,竟是异常地清晰,我小步走进屋子,只见墨卿正伏案作画,三四点水墨,便平白勾勒出两三节梅花的傲骨,他抬头望了望我:“回来了,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回公子,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离可有说过手上的纱布何时可以拆下?”
“十日后若再未出血便可拆下。”
“那弹琴呢?”
“弹琴?”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墨卿,复又低下头应道:“并……并未说。”
“你过来。”
墨卿从袖间拿出一张绢布放在桌案上:“等手好了,你按照上面写的方子去调制药水,每日晨起喝上一滴,一日不可懈怠。”
“公子……”
“恩?”
为何要将我送去换皮,为何已经答应不送我上昆仑却还日日督促练习琴棋书画,为何将我留在水榭?如今交给我这方子日日调制服食,又是何目的?
这些话在我心中上下盘旋了不止千万遍,可是在面对墨卿的时候我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勇气,不知为何,像是有一种熟悉了很久的错觉,又有一种潜意思在告诉自己,不能离这个人太近,否则便是无底的深渊。
许是我踌躇了许久,原本专心于作画的墨卿抬头瞧了瞧我,问了一句与我们先前的对话并无联系的问题:“陆离同你说了些什么?”
☆、项之何罪
闻言,我突然觉得,也许我可以从中知道稍许那些我想要了解的。
遂微微低下了头,只低沉着声音娓娓道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紧张:
“陆离同我说得也不多,公子是指那几句话?”
话音落,墨卿沉默了几许,只见他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笔,离开桌案走到我身边,伸手抓住我的下颚,迫使我不得不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在将你调来水榭之前,我听得最多的,便就是云月对你照拂有加”
“云……月?”
我不明白为何墨卿会在此时突兀地提起,只是不得不与他幽深的双眼对视,仿佛心底里潜藏最深的秘密,都被他无情地窥视清楚,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骤然剥离,双脚乏力几乎站不稳,却听见他声音微沉,近如咫尺:
“你可知,依照云月那般的性子,能够让她在竹楼前跪了一夜,该是怎样重要的事?”
“不……知。”
“云月不仅是古早山庄司音阁阁主,更曾是在我母亲芷安跟前贴身伺候的侍女。”
我看不明白墨卿眼中的神情,也理解不了此时他同我说这些的用意,而我所能够做的,只是犹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只能够做什么,不可以有自己的情绪,不可以有自己的思想。
所以后来墨卿所说的话,即便我很想要捂住耳朵什么都不去听不去看,可是我甚至连伸手捂住耳朵的资格都没有……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水榭,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允诺你回厨房的请求,我也知道你许多次欲言又止很想问我为什么,今日我便不妨将理由告诉你。那日昆仑来的客人,不是一般的人,他叫作韶闫,是昆仑下一代的主人。
昆仑山是修仙之所,很多有灵根的凡人会被收作昆仑山的弟子,然而勤学苦练上百年都不一定能够有机会修炼成仙。但韶闫一出生便是血统尊贵的神,不需修炼便可享受与天同齐的寿命。
而我母亲,芷安,很多年前曾从昆仑学艺,在昆仑羽化成仙,更是已经被困在昆仑山下整整十七年。我想了很多的办法,始终不得救我母亲的法子,而昆仑最尊贵的神,韶闫,他却看中了你。”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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