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又一次在徐淑妃面前关上,她独自坐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哭泣,徐太傅和那名内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再也听不见。她突然就满心颓丧,徐太傅是她最后的希望,徐太傅都救不了她,那她注定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可楚玉怎么办?他是她精心爱护培育的幼子,她对他投入了全部的爱和希望,若她死了,若徐太傅也救不了他,他会如何?
她忽然就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徐太傅的劝说,让楚玉早点就藩,偏要将他留在金陵城中争一争这太子之位。若楚玉早早远离了这朝中争权夺势的漩涡,去封地做一个闲散王爷,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为何处处不如人,前有苏皇后,后有萧贵妃,哪怕是后来才入宫的武贤妃在后宫中也可轻易压她一头。她总是要靠曲意讨好这些人,才可以在后宫生存。所以她不希望楚玉也如她一般处处不如人,处处被人压着。她总盼着他有朝一日可以为自己带来太后的荣耀,可以让她不再向着那些人低头。
徐太傅将她看得太透彻,他完全说对了,争储一直是她一厢情愿,并非楚玉所想。她为了自己的贪求和妄念,终是害了楚玉。
“淑妃娘娘。”
忽然,有人在窗外唤她。她抬头看去,就看见窗户木条的空隙间露出一张眼生的内侍官的脸。那内侍官见她看过来便笑起来,“淑妃娘娘,秦王殿下让我给你带句话?”
徐淑妃一怔,问道,“什么话?”
“秦王殿下说了,若是淑妃娘娘想救八殿下,只要你将八殿下身上的所有罪名认下来,那位姓李的工匠就会改口称他的主子是娘娘你。”那内侍回答道。
徐淑妃楞了片刻,咬牙切齿地道,“是他!果然是他!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害了玉儿!”
那内侍但笑不语。
“我若是不肯呢?”徐淑妃冷笑道,“我知道他陷害玉儿就是为了帮自己脱罪,我若将所有罪名认下,他便无事了,他想得到美!”
如今因为叶府轼君一案一波三折,几次反转,弄得皇上犹疑不决,不敢轻易下定论,是以,楚烈和楚玉都在刑部大牢中接受调查。但若是有人能自己站出来,将所有事情都认下来,把一切说圆了,皇上疑心一了,楚烈和楚玉自然都会被放出来。
楚烈陷害楚玉,就是为了逼着徐淑妃做这个自己认罪的人。
“那也无妨,秦王殿下说了,大不了就是母子三人一起共赴黄泉。”那内侍轻笑道,“只是刑部大牢里最近正有时疫,若是八殿下熬不过审讯,在狱中染病身亡,也许这件事也会不了了之,秦王殿下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徐淑妃一震,楚烈这是在用楚玉的性命逼她,她若不肯死,那就是楚玉死。
“他果然够狠!”徐淑妃恨恨道,“他明知道,我若是认下全部罪状,楚玉就算无事,这辈子也等于毁了!”
拥有一个身集轼君谋反,劫持公主,破坏邦交,陷害皇亲,谋害皇嗣等数桩大罪的母妃,楚玉这辈子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兴许皇上盛怒之下,他还要被贬为庶人,受到牵连,就如同当年被送去南梁为质的成王楚玄一般。
而楚烈却不一样,朝中谁人不知徐淑妃一向不待见自己的长子秦王。若是徐淑妃认下所有罪状,那就包括认下陷害楚烈一事,楚烈就成了徐淑妃为保护自己和楚玉的牺牲品,他就是受害者。他不仅不会受到牵连,还会得到皇上的同情和安慰。
所以楚烈这一计,是一箭五雕才对,除掉萧贵妃腹中龙嗣,打击了武贤妃和七皇子楚宣,让八皇子楚玉失去争储资格,自己脱了罪打消了皇上的疑心,还能借着皇上对他的同情和怜惜重获圣心。当真是没有浪费分毫机会。
“难道留得性命在,不比什么都重要么?”那内侍笑道,“娘娘可要想好了,八殿下的性命可就在你一念之间。”
徐淑妃沉默了许久,终是咬道,“好,我答应他!”
“娘娘英明。”那内侍淡淡笑道,“我会转达秦王殿下,让他等娘娘的好消息。”
徐淑妃一言不发地冷冷盯着那内侍看,那内侍的脸最后在窗户的木条缝隙间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便一闪不见,只余下他远去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清晰地声声传来。
***
徐太傅由内侍领着,走在皇宫长长的巷子里,一路向着正南门的方向去。他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忽然就想起了苏阁老,想起他们也曾并肩这样走过皇宫的小巷,那时的苍天也曾如这般的碧蓝。
当年,皇上是由他与苏阁老、叶阁老一起联手推上位的,然而如今,苏家倾覆多年,他为保徐家也隐退赋闲,朝中只余叶阁老一人在苦苦支撑,已现独木难支之势。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古往今来无数帝王与名臣之间逃不过的魔障。
帝心难测,贤臣不易。
他自问算不得贤臣。论方直他不如叶阁老,论决勇他不如苏阁老,他面对看不起一向都是迂回委婉,徐徐图之,更多时候是在明哲保身。他心中最佩服贤臣一直都是苏阁老。
然而古往今来,纵有贤臣无数,却又有几位帝王堪称英主?
至少,他们当年都看错了,皇上并非是英主。
徐太傅长长叹息一声,跟着领路的内侍官走出了这条小巷。走出小巷的瞬间,眼前顿时一片开阔,他们已到了紫宸殿的七十二级台阶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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