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怅然若失地醒来,那样真切的叫唤他有许久不曾听过,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有多久。
即便窗外没有阳光,屈湛也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走出季疏晨的房间,却发现别墅静得异常,一位用人从空空如也的一楼大厅的角落走上来告诉他,除了他和季疏晨还在睡,其他人一大早就去国家公园郊游了。屈湛心知肚明,他确凿是沉浸在忆旧的美梦里不愿醒来,季疏晨只怕是一直装睡到人走光了为止。
“她人呢?”
用人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屈湛确实没猜错,季疏晨窝在被子里憋气憋到窒息才把头钻出来,偏头看看身旁沉睡的屈湛,有些好奇他到底梦到了什么令他好眠至此。想去拿电脑却发现她的不翼而飞,她气急败坏地打开门,门板上果不其然贴着一张字条,苍劲老道的字体令季疏晨有些抓狂。
上书:晨晨,爸爸把你的电脑拿走了,你既然不想和我们出去,今天就和小湛在家好好休息,练练字,爸爸回来要检查。
练练字。这是季疏晨记事以来最讨厌季霆让她做的事之一。因为无论她多用心多努力,她的字永远入不了她爸的眼,自她爸加入什么北美书法家协会后更甚,仿佛变得连缺点都指不出来了,因为她爸觉得她的字没有什么是对,是写得好的。
她正百无聊赖地脸贴着毛毯数黑点,屈湛扮相清爽地走了进来。看到她中规中矩的千字文,屈湛失笑。
季疏晨白他一眼,写了两笔的“素”再也没心思写下去了,赌气地去研墨,再抬头时,却见屈湛已提笔替她补完了那字。他握笔时习惯把笔杆靠在虎口,气度沉沉、屏息敛目地写下不与他风格相属的清隽字眼,搁笔望去,这字写得老气横秋、笔法婉转,极具风雅。
下午季霆回来“检查”时,对着满纸的“素”察看半天,正当季疏晨洋洋得意以为他看不出什么端倪时,他却指着右侧第二个“素”朗声笑道:“这字晨晨掺和了两笔吧?小湛。”
季疏晨的障眼法被拆穿很是不爽,她蓦地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关于王献之“太”字一点的故事,现在她爸就像那位火眼金星说“只有一点像”的王夫人,而她就是那个写了满纸大字还不及父亲一点的王献之,她有些泄气。她本也不是什么写十八缸水就成才的料呀!
“闻道有先后。我到底是虚长了她几岁。”季霆一番褒奖后,屈湛谦逊地答。
这话正中季疏晨下怀,她不紧不慢地在旁补上一句:“两条沟挖出来的造诣,是早了点。”
人说三岁一代沟,屈湛和季疏晨差六岁,自然是两条沟了。屈湛算是明白了,季疏晨平日里嫌弃他老被镇压收拾不敢吱声,如今她爸在她就可以任意妄为地损他,而他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当着未来老丈人的面儿欺负她。
哼哼,屈湛在心头冷笑,季疏晨你知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里有一句话,叫“秋后算账”吗?
屈湛不动声色地觑季疏晨两秒后,装作为难地看向季霆,季霆平日里那这个耀武扬威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但为了女婿的面子,他气势不弱地出声训斥:“半斤八两!竟不知‘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先于吾乎’!”季霆生性文雅,处世不曾与人红脸,教育子女更未曾有过一丝辱骂,偶尔教诲几句,也都是文绉绉的酸词。
季疏晨记得几年前她还呆在美国,有回来西雅图看他,走时天起大雪,她想让季霆送她出门两人一起玩会儿雪,可季霆就是不愿送她。几天后她说她做了烘焙要送给他,他冒着风雪驱车来接她。那时季疏晨不无委屈地对他说:“爸爸你真是的,我走时你不肯送我,给你送吃的你就那么殷勤。”
当时季霆莞尔一笑,就在疏晨以为他会说什么“家里又不是没厨师爸爸只是很稀罕你做的食物”之类矫情的酸话时,季霆写了一句话给她——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后来季疏晨才知,这句话并不是她爸原创的,这话是梁实秋说的。可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是她爸爸和梁实秋想一块儿去了。
思及此,季疏晨也不再和季霆顶嘴争论,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反正口舌之败无伤体肤,她也早已习惯对季霆骨子里的文人气妥协。
这样一个四处忍耐退让的季疏晨令屈湛有些意外,相较于她对黎若雪的冷漠寡言,她对季霆的态度从细节上就能看得出她对父亲的敬爱与钦佩,甚至带了点称得上委曲求全的礼让。仿佛在这位略显酸腐与斯文的父亲面前,她不稽首任何傲气与清高,只是想做一个事事顺从的乖女儿。
这种怪异的想法令屈湛诡异地起了层鸡皮疙瘩。
下午和上官一家三口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屈湛半搂半抱着季疏晨下楼和大家一起用下午茶时,那男子正安静悠然地坐在钢琴前看书,屈湛听见季疏晨叫了他一声“博文哥”后就突然没了声。博文抚了抚镜框,风度翩翩地起身和两人打招呼,他没察觉到疏晨的异样。疏晨却突然抓紧了屈湛的衣襟,不知为何声音染上了哭腔,她低声哀求屈湛:“我要回房。”
若不是知博文系疏晨同宗堂兄,她那样子屈湛都快误以为是见到初恋情人了。屈湛一个抬手将季疏晨打横抱起送她回房。还没走到床边,季疏晨就松开搂着屈湛脖子的手跳下来,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本相册,相册的第一页上是一群眉目俊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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