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府上做生养妾的韩枝儿。
许是这声土气的“大妞”令韩枝儿很是不满,她冲着那韩大娘皱了皱眉,然后才笑道:“是呢,阿娘,枝儿回来省亲了呢。”话毕,便骂骂咧咧地指挥着那个老娘和小丫鬟,提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礼包上了楼梯。
等她转过身来,看到阿愁正凭栏往下看时,她那画得如蝉翼一般轻薄的眉头顿时高高一挑,下巴一扬,待扭开脸去,偏又看到她身后那小丫鬟也好奇抬头看向阿愁,她顿时没好气地伸手拧住那小丫鬟的耳朵,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穷人怎的?!”
却是推得那小丫鬟踉跄了一下,她这才冷哼一声,高抬着下巴步上楼梯。
四丫冲着那韩枝儿的背影抛过去一个大白眼儿,回头恰看到夹着书袋刚放学的二木头站在天井里往楼梯上张望,她立时便也学着韩枝儿刚才的模样,伸手一拧孙林二的耳朵,同样学着韩枝儿的腔调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穷人暴富怎的?!”
阿愁一个没忍住,便“噗”地笑了起来。
此时恰正好那韩枝儿上到楼梯的最上一层。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四丫的讥讽,可显然,这会儿那韩枝儿所有的恶意都集中在她的眼里,狠狠向阿愁瞪了过来。
阿愁便收了笑,只一脸无辜状看向韩枝儿。
那韩枝儿自进了豪门后,因受贵人的宠,颇有些张扬起来。她以为她这番回来探亲,这楼上下的邻居们便是不会众星捧月般的奉承她,肯定也再不敢像之前那样不当她是一回事了。偏先是四丫那牙尖嘴利的嘲讽,后又有这人前一向不声不响的阿愁竟也敢跟着耻笑于她!
那韩枝儿自是知道,四丫是王家的异数,自来就爱撒泼,她不敢惹了四丫,想着阿愁不过一个慈幼院里出来的,便挑着那软柿子,对阿愁假假一笑,道:“原来阿愁今儿也在家呢。我听说,楼下三姑娘因为你给梳了个好头才找着个婆家,可是真的?正好我这会儿得空,你来给我梳个头吧,我且看看你手艺如何。若真个儿好,回头我发个善心,把你引荐给我们夫人,好歹也是条财路。”
这话却是一箭双雕了。楼下的盼弟脸色一变,立时转身回了屋,四丫则跳脚喝骂了一句“放屁”。
阿愁却是一弯她那细眯眼儿,扭头对韩枝儿笑道:“这是街上那些长舌妇乱嚼舌头呢,姐姐竟也跟着乱说起来。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我可还没满师呢。给姐姐梳头,便是姐姐肯,我还不肯丢那个人呢。”
“你!”
韩枝儿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她正待要说什么,莫娘子忽地从屋里出来,将一个包裹得好好的妆盒子塞到阿愁怀里,冷冷道:“都这时辰了,你还不走?”
阿愁看看太阳,辨得这会儿还早,可莫娘子都这么说了,她只好应了,抱着那妆盒,又斜了恨不能咬她一口的韩枝儿一眼,下楼去了。
身后,莫娘子一本正经地对韩枝儿道:“你阿娘总念叨着你,只当这一辈子再难见面了。如今难得你承了你们夫人的恩典,肯放你回来探亲,还是赶紧地回吧,你阿娘等着呢。”
自进了这院门后,那韩枝儿便口口声声说她是回来“省亲”的,如今莫娘子却故意重重咬着那“探亲”二字。这点微妙的差异,阿愁这“西贝货”可能没听出来,那做贼心虚的韩枝儿又岂有听不出来的,脸色顿时一变。
——那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才能叫作“省亲”,韩枝儿如今只是个妾,便是回家,也只能说是“承了夫人的恩典”回来“探亲”。
莫娘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韩枝儿,又极具派头地向她一颔首,回身轻轻合了门。
楼梯下,四丫看看莫娘子关起的房门,冲着楼梯上的阿愁竖了竖拇指。
*·*·*
如今已经入了伏,一路走来,因有沿河的廊道遮阳,还有河风吹着,阿愁倒并没有觉得怎么热得难受,可等她一进到教坊戏楼下那间密不透风的化妆间里,便立时感觉到如进了蒸笼一般。还没打开妆盒,整个人就被闷出了一身的汗。
一旁,甜姐儿不禁一阵抱怨道:“别的都还罢了,我就只怕又像昨儿那样,妆容才刚做出来,就被汗水给浸花了。”
余小仙也扭头问着阿愁:“能不能找个什么法子,便是流汗也不容易花了妆?”
阿愁想了想,有些无奈地摇头道:“只怕不容易。”
她倒是想到了后世的京剧脸谱,可除了知道那脸谱用的是“油彩”这么个名称之外,她全无半点概念。
“慢慢来吧。”
她说着话时,忽然感觉到身后似有人在看着她。待她扭过头去,就只见化妆间外面那昏暗的过道里,隐隐约约似站着个人。
因这会儿当值的龙套们还没有过来,阿愁只心不在焉地往那边看了一眼,便又扭回头来。
她回过头,正将妆盒里的化妆刷往外拿,忽然就听得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阿愁!”
阿愁再次扭头,便只见一个人影从那昏暗的过道里进了灯光明亮的化妆间。
那是一个生得白白胖胖的男孩,年纪约在十四五岁左右,偏脑袋顶上如四五岁的男童一般,用红绒绳扎了个滑稽的冲天辫。
那张脸看着虽全然陌生,却隐约中又透着种奇怪的熟悉感。
阿愁看着那人疑惑眨眼的时候,那人已经一下子窜到了她的面前,那神情先是一阵激动,待看清阿愁的眉眼后,那孩子却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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