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乘船一路往北,到青州时发现有些不对劲,很多百姓竟都往南去了,富贵点的驾着马车拖家带口,普通百姓就杵着木棍,带着老小慢慢走,行人多了,路旁的青草叶子上都蒙了一层灰。他不动声色的下了船,找了个茶肆要了壶茶就坐着不动了,茶是粗茶,几乎品不出什么味,喝了几口他就放下了。
路上行人虽多,可前来喝茶的人并不多,店家是个衣衫整洁的小老头,见他风姿不俗,颇对胃口,就坐下和他闲聊道:“我看公子不像本地人,可是来走亲的?”
凌雁迟摇头,有些疑惑的说:“先前听闻青州风景极佳,途径此地却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敢问店家,何以这些百姓都如大雁迁徙,拖家带口的往南走呢?”
老人家也有颗慈悲心肠,叹了口气就将一番由来倒了出来:“早前辽东战事热烈,我们也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见过,哪知道现在战事结束后又来了个活罗刹,天天抓着城里的年轻人建什么祠堂,老百姓连供的是谁都不知道就被抓去了,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建就是了,可事情没那么简单,很快那些人回来时皮肤就开始发痒,溃烂,后来竟是高热不退,就这么死了两个,几人家人自是心有不忿,就想着报官,哪里晓得这些人官官相护,倒把其中一家的女人给打死了,这下虽然没人敢再闹,可大家都怕呀,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都传那祠堂有些邪门,衙门还在不停抓人,没过多久就成现在这样了,年轻的都逃了,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跑不动的就留在这里了,没办法,根在这里……”
“这里不是齐王封地么?不知店家说的罗刹又是何人?”
“公子有所不知,这位齐王自来此就是个不管事的,只管吟诗对月,下棋谱曲,大小事务以前都是巡抚大人在打理,风调雨顺的,大家过的和和美美的倒也安逸,可前些日子不知道怎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抄家了,一家老小都杀了个干净,只留了个五岁的小娃娃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现在老百姓也在找,是想救,官府也在找,是想杀,唉……这年头,谁还敢当好官呐~”
凌雁迟看着夕阳下衣衫褴褛的一对夫妻,女人左手牵着一个大点的小男孩,右手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女娃,她黑瘦的小手里攥的小玩意是个少了条腿的布娃娃,黑乎乎的,几乎分不清正反。小男孩被扯着朝前走,只有一双眼白的惊人,看着周围神情懵懂新奇,男人则是面容愁苦疲惫,身上的一堆行礼几乎压弯了他的腰,不知道朝南走会不会有出路……
偷生何易?苟且得存。
“老人家可知道他们建的那个祠堂是谁的?”
“后来才听说是孔子的,说是这新来的巡抚没读过几年书,突然在梦里开了蒙,梦到的正是这位老先生。”
听到这里凌雁迟的脸色就有些奇怪了,这是披着一身圣贤皮行j-i鸣狗盗之事啊,若是百姓不干他是不是还会倒打一耙,说这些人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拜别老先生后凌雁迟便去接翠烟下岸,翠烟默默跟在他身后见他越走越偏有些疑惑,便问道:“公子是否记岔路了?”
凌雁迟心下一动,扭头冲她笑道:“你想陈公子了么?”
翠烟的脸很快红了,羞怯的摇了摇头。
凌雁迟又是狡黠一笑,说:“巧了,我也在想一位陈公子。”
“啊……”翠烟明显楞了。
“哈哈哈哈!”凌雁迟乐不可支的说,“开玩笑的,只是我有些惦记那个小孩,想去找一找,忠良之后若是不能善终,不知道要寒了多少人的心。”
“公子高义,想必老天爷也会开眼的。”
“你错啦,老天爷怎么会有眼呢,它若是有眼为何看不到这么多恶人,这么多冤屈?”
“公子说的奴婢不懂。”翠烟面上有些疑惑。
“你懂了够多啦。”说完他淡淡一笑,只是这个笑她看不懂。
见他疑惑招手,她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明明天还未黑,这主城里的铺子却全是关着的,空有一张布幡扬在外头,显得空旷又荒凉,尘土飞扬,地上随地飘着些碎布,绦带之类,仔细看就会发现小巷子里是有人出摊的,只是数量较少,且十分机警,只偶尔探出头四处看看再把头缩回去,也有胡子都白了的老人坐在小摊子前拿着几根竹篾编纸鸢,竹篾带刺,老人看不清,几个指头上隐隐都沾着血迹。
凌雁迟步履不停,朝前走,老人家喊住他道:“你是哪家的小娃娃,赶紧把这衣裳换一身,头发也遮住,脸上抹点灶灰,这年头,太体面要遭罪的。”
凌雁迟道了声“多谢”就走了,翠烟却上前买了一个纸鸢回来,见他冷漠有些不解:“公子为何如此冷淡?”
凌雁迟摇摇头,接过纸鸢叹气道:“如果不能从源头解决问题,又何必给人幻想?徒增烦恼罢了。”
“啊……翠烟不如公子想的周到,是不是做错了?”她有些慌。
“无妨,小善暖人心,姑娘无错。”凌雁迟步子不停,翠烟跟在他身后进到一间翠楼里,一进去就楞了,这不是烟花之地么!她怯怯的拉住他的袖子,唤了他一声。
凌雁迟扭头冲她眨眨眼,她懂,这是放心的意思。还未进去,里头的酒香脂粉香就喷薄而出,害他猛打了个喷嚏,总算揉着鼻子进到屋内,就见整个大堂被烛火映的亮如白昼,姑娘们拿着帕子掩面娇笑,男人们搂着纤腰纵情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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