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人,“合同签完就交钥匙。”
于是双方用最快的速度草拟了合同签掉,这就是大学城的好处,大家弯弯绕绕也算是利害关系人,没谁敢在这上面耍花样。
曹安期拿到钥匙,房东又慷慨地开车送她们回学校,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东西,只一趟就全都搬了过来。
“行啦,”钱小婉拍拍手,“你今晚就先将就住着吧,缺什么明天再补,我也得回家了,再晚可坐不到车。”
曹安期看了看时间,九点半,十点半地铁停运。
她感激地送钱小婉下楼,绕着小区走了大半圈,发现南门外面有个可以直达地铁的公车站,又等在那里送钱小婉上车。
等到公车的尾灯也消失在朦胧夜色里,曹安期又抬头看向天空,那一层透明玻璃样的蓝已经被纯然的黑色融化,夜风徐缓地打着旋儿,远处似乎传来鸦鸣。
她忽然有点冷,把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缓步往回走,脑子里整理着今天发生的事。
……王天生……唐明旭……钱小婉……
她想,她这一天可以划分成三段,分别由这三个鸟人主宰,这是某种巧合,或是预兆?
就像所有中二期的青少年那样,曹安期一旦接受自己与众不同的设定,便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其中的深意。那绝对不是偶然的小概率事件,而是有原因的——如果她不是疯了,那么,就是有谁选定了她。
无论正义或邪恶,总有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选中了她,它或许正在注视着她,考验她,等到时机合适……召唤她。
就像迎合她的思绪,迎面袭来一阵阴冷彻骨的晚风,仿佛泼来一捧黑色的冰凉的水,曹安期猝不及防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自己走回了那株老槐荫下。
她下意识地移动视线,避开地面那个让她不舒服的影子,抬眸望向树梢。
夜风把寥寥几片新生的嫩叶吹得簌簌轻响,树杈枝丫间稀疏出宽大的缝隙,几颗暗淡的星辰若隐若现。
曹安期上一秒还想分辨哪颗是北极星,下一秒,她吸气与呼气的瞬息之间,树梢上多出一个人。
他弯下腰,伛偻着身形,额前的黑发扬起来露出一双比星辰更明亮的眼睛。
但真正震惊到曹安期的是他的翅膀。
在他背上刺愣愣飞展开来,挑衅地、桀骜不驯地、像剑一般刺向天空的翅膀。
那是比夜色更浓郁如墨的,黑色的翅膀。
☆、第六章—长大了
一阵冷风从脑后掩来,曹安期的长发被风吹得扑到面上,她身不由己地闭了闭眼,耳边听到扑朔朔的翅膀扇动声。
再睁开眼,那个黑色翅膀的鸟人已经消失无踪,就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恐慌发作的幻觉。
但那当然不是。
曹安期在风中急急地旋转一圈,目光在四下匆忙掠过,城市郊区的夜晚比城中心来得寂寞,才十点,已经万簌俱静,远远的,有人家的阳台上漏出几星灯火,愈衬出这孤岛般的荒寂。
她什么也没找到,周边目力所及处仅有她一个活人,因为受惊而急促地喘息着,心跳声响得像是胸腔内藏着一面震耳欲聋的小鼓。
足足过去两分钟或是更久,曹安期稳住心神,她不敢再多作停留,双手并用地拉紧了外套前襟,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走。
她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眼睛始终笔直地注视着前方,思绪却不受拘束地奔腾翻滚。
那是谁?她想着,来到这里以后遇见的第四个鸟人,却是第一个黑色翅膀的鸟人!
在唐明旭之前她以为所有的鸟人都是灰翅膀,唐明旭是第一个例外,他是第二个……可为什么是黑色?在所有的传说中,长着翅膀的类人生物通常有两类,白色代表着高贵与光明,正如天使;黑色意味着堕落和诱惑,正如恶魔。
不,不是恶魔。曹安期纠正自己,故事里的恶魔长着蝙蝠一样丑陋的骨翼,而不是覆盖着绒毛、副羽、正羽……层层叠叠完美而温暖的羽翼。
那更像是堕天使,她想,慢慢地吁出一口气。
不管那是什么,他的出现与消失都过分诡异,故作神秘,故弄玄虚,曹安期这两年也算把胆量练出来了,换作一个普通人,恐怕当场就能被他吓得尖叫晕倒。
话又说回来,普通人也看不到他的翅——
曹安期在疾走中陡然刹住脚。
对啊,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他的翅膀,她所知的鸟人甚至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有翅膀,所以这个人也许不是故意要惊吓她,他展开翅膀或者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姿态,还记得吗,翅膀会忠实反应本体的情绪。
她回想着两人短暂的目光接触,他低头俯视她,黑暗中仅能看清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目光仿佛燃烧的星辰般向外辐射出能量,那神奇得既是高温与膨胀,又是低温与塌陷。
曹安期很奇怪自己在千分之一秒里感受到了这么多,短暂的刹那里,她像是意外得到一把开启最宏伟宫殿的钥匙,她推开殿门,被眼前超乎想象得辉煌壮丽惊得忘了思考,但她的潜意识为她记住至关紧要的部分。
他看着她,眼睛里透出一点惊讶,一点疑惑,然后是一点点忿然与挑衅。
他因此向上展掠翅膀,就像猫竖起颈后的长毛,禽类蓬松翎羽,使自己显得更大、更具威胁。
所以……曹安期想,她也吓到他了吗?
…………
……
这晚上曹安期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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