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就是你想的那个‘情’?”又把一旁的小绣绷塞去闻莺怀里,取笑她道:“你呀,惯会弄舌,还不快绣你的花去。喻姨从元清观请了两道平安符,一道给爹爹,一道给我。你记得把我那道缝进新枕巾里。”
闻莺娇憨一笑,便取了针线活计回来,点了一盏油灯,在灯下接着绣那条未成的素缎枕巾。闺中女儿心思,无非走针绣些吉祥花鸟,或成团凤,或成云莲。针引彩线,妙藏千千结。闻莺在枕巾反面细细缝了只小暗袋,把一道朱字黄绸的平安符藏进去。绣至夜里,闻莺自觉眼皮沉沉,先自往别间睡去了。
一晚春雷动,月入流云深处。夜雨忽来,雨脚细密如织,林壑岩泉万千声。绮梅夜间伴读,只恐云如看坏那一双好眼睛,就匆促催人睡觉,自己麻利起身揭开青纱罩,鼓起雪腮要把灯吹灭。云如披衣而坐,忙道:“先让它亮着,你过来再陪我说几句话。”
两人便在榻上一处躺着,放下一道织锦绣彩的纱帐,彼此掩好被褥。
绮梅侧卧身子,轻轻给她搓手,呵一呵,道:“哎,姑娘身上怎的这般凉呢……”
云如闻言即道:“那你替我暖一暖手脚吧。”说完又苦笑,感怀万千:“我俩打小同吃同睡,可说比亲姐妹还亲。可惜我是个庶出的病秧子,娘亲去得早,自己又少人疼爱……”渐渐听得她抽泣,气噎难言,两肩耸如风中秋叶,一双泪眼愈发可怜。
绮梅眼里也凝起雾气,连声哄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如姑娘,雩儿昨日才跟我说,这入春以来冷暖无常,叫我嘱你勤添衣物呢。二公子在外还托工匠给你造了一副攒珠嵌宝的璎珞,听说两头是卷草花片,正中缀一个錾金宝相花,下头挂起珠玉流苏,真是流光溢彩……”
云如扯过衣角拭两下泪珠,哑着副嗓子应道:“二哥哥也是辛苦了。这府里,也只有你们心里还存着我这个四姑娘了……”
这二人枕着风雨声睡去。
云如哭罢了一场,在梦中神游而起,步步出了惜红轩,转过凤鸣台,过了碎玉池,登上一道青石拱桥。蕉林堆石,流水出桥洞,浮起数只莲花灯。风吹池皱,碎玉池中锦鲤甚肥,五色斑斓,摆尾游弋。桥外楼馆参差,珠帘半掩。海棠破红,风里愁容瘦。
云如足下如飘,下了拱桥,在数十步外即得一叠翠亭。风动四面纱帘,亭畔斜出几株枯柳。在叠翠亭,内顶绘着仙宫琼楼,环绕奇花瑶草,卧着灵鸟瑞兽。留白处题诗一首,行笔潇洒。叠翠亭年久失修,湿气侵蚀,彩绘黯淡,诗句也斑驳难辨。
梦里一阵邪风穿进,亭外竹影映进亭内,隐隐绰绰之中似见那画上云雾乍腾,仙气飘拂,花草鸟兽活起来了。
云如为之一惊,继而站定,手扶亭柱,脱口念出那首残诗其中的两句:“举目招袖追瑶台,迢迢星汉飞云渡。”
念了两遍,古古怪怪,终是不解。云如便欲离去,谁知落下脚时忽见花栏外的枯叶下露出半截红穗子,似藏一物,引得她俯身拨开来瞧,正是半副姻缘符。云如拾得此物,双手持符来看,冰白莹润,美玉天成。
等她再度抬眼,亭内竟有一个女子以背相对,独倚画栏,微露肌肤,身段婀娜。头束一只莲花金冠,一段雪臂缠着五六绕金钏。一弯披帛绾系她一双瘦肩,搭着一件群青色的大袖衫。满衫华纹艳绝,绣着仙山楼阁、流云飞鹤。裙分八片,色若云霞。那女子悲呼声声:“宗昭,宗昭!”
云如闻之讶然,暗忖:“这‘宗昭’可不是父亲的字么!”
女子枉自嗟叹,孑然垂泪,哀哀道:“宗昭,若非受冯案牵连,你可会娶我?我今着大婚之服而欲嫁顾郎,惟愿还君玉符!”
云如手中的阴符遽然碎裂,割破了指头,地上残片带血。她自此惊梦而醒,竟又泪湿枕巾。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哭更文。
☆、辩才
楼馆歌吹,珠帘卷起。从酒楼上扶栏远眺,可见翠烟连山,湖光潋滟,二三鸥鸟身白如雪,翩翩低徊不已。千峰翠色连绵处,两岸起风烟。荡桨深处,凫渚兰汀。山下商队蜿蜒,行船如龙。古道上忽闻马嘶,有行人垂泪,折柳送别。柳岸飞一面酒旗,有一沽酒娘正当垆卖酒,青巾裹头,皓腕如雪。街上走马抬轿。卖花声悠扬而至,传上酒楼。
在酒楼席上,又来人殷勤为顾行谦添上一壶烟花醉。顾行谦谢过,抬首看去,那手执一只青瓷壶的却是个红妆佳人。她低一低翠眉,假意嗔道:“你这个痴痴傻傻儿,在这锦绣温柔地发什么愁呢?”
“慕红!”
慕红姑娘一改往日男装,柳眉杏眼,香腮檀唇,傅粉着红,束带玲珑,罩一件湖绿团花纹的对襟半臂,系着茜色织金罗裙。两人落座,好一番推杯换盏,尽兴叙旧。
喜笑言谈之间,顾行谦以为她难忘旧怨,故而对他多有揶揄之辞,便起身横剑笑道:“许多时不见,你还这样好胜。这剑器忒沉,戾气又重。你纵是女中英杰,到底纤小,不比你凤起师兄。当日斗茶三局,我把它赢了去正好。”
那把剑名素问,剑鞘素体无纹饰,剑柄上结着约二尺长的鹅黄色穗子,乍看平平无奇,可当真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它出自山城有名的铸剑师溪谷之手。剑锋出鞘时亮若闪电,势如奔雷,又似一道寒水挥去,逼人而来。凤起、慕红师兄妹自幼师从山城侠士黄药子,习得黄家八十一剑。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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