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低声恳求:“你放过我娘家,好么?当年的事情,只是我和兄长两个人的过错而已。如今的事情若不压下去,济南廖家满门都要被连累。”
这些话,她只有在这个时候说。别的时候,她根本见不到他的人。
程阁老微微一笑,“当年的事,只是程家一个人行差踏错,旁人何罪之有?”
“可是,”程夫人泪盈于睫,“你常与道士高僧参禅论道,不是对众生怀有慈悲之心么?你真的忍心连累无辜?我兄长的孙儿刚满两岁……”
“孩童无罪,不会受牵连。”程阁老语气转为温和,“大不了,我帮他抚养。你该知道,我最愿意做这种事。”停一停,问道,“你说的是你大哥,还是你二哥?”
她二哥的长女,做了他的长女。此刻想到这些,再品一品他的话,要多戳心就有多戳心。程夫人难堪至极,又因难堪生出怨恨,“你折磨了我这么多年,把我兄长钉在济南那么多年,还不够么?”
“我是好心。”程阁老认真地看着她,“若是很早就让他如愿进京为官,他早已尸骨无存。离厌憎的人太近,我克制不住自己。”语毕,打量着与她之间的距离。
程夫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面色有些发白了,语声多了一丝沙哑,“你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人,怎的这般歹毒?”
“我歹毒的时候,还没到。”程阁老转头望向院内,“去服侍老夫人,做个孝敬的媳妇。那才是你的日子。”
程夫人沉了沉,鼓足勇气道:“你难道就不怕我与人胡言乱语,说你和周夫人的闲话么?”
程阁老笑容清朗,语气诚挚:“你随时都可以胡言乱语,也随时都可以死无全尸。不妨抓紧验证这句话的真假。”
“……”程夫人身形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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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太爷昨日在书房院发病,不便移动,便留在书房里间将养。
程府管家将唐修衡请到书房,恭声道:“大老爷稍后就到。老太爷这会儿醒着,精气神很好,想跟侯爷说说话。”
唐修衡颔首。
管家躬身带路,请唐修衡进里间。
程老太爷半倚着床头,看到唐修衡,便和蔼地笑了,招手道:“难得侯爷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快坐下。”
唐修衡上前行礼,随即依言落座,“您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坦?”
程老太爷蹙眉哼了一声,“心里不舒坦。你是明眼人,怎么会看不出。”
唐修衡打量着面色红润、目光炯炯的程老太爷,笑,“我瞧着您更像是在闹脾气。”
程老太爷笑着叹了口气,“活到我这把年纪,与小一辈人计较的时候,能用的招数已经不多。”
“凡事看开些。”别说唐修衡不擅长宽慰人,便是擅长,此刻也只能说些场面话。不是局中人,不了解父子两阁老之间的矛盾,外人说什么都不合适。
程阁老走进门来。
唐修衡起身,待得程阁老给程老太爷行礼之后,与之见礼。
两人落座之后,程老太爷问唐修衡:“廖家贪赃行贿一案,你怎么看?”
“事不关己,我没看法。”
程老太爷笑呵呵地道:“我知道你性子清冷,但对这种事情,总该有些感触,觉得是人之常情,还是极为厌烦?”
唐修衡微笑,“做好分内事,不问旁人事——我向来如此。”
程老太爷却对这话题很执着:“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假如——我是说假如,这种事落到你头上,你会怎么办?”
唐修衡看了程阁老一眼,“用阁老的方式应对。”
程阁老笑了。
程老太爷也笑,“你们一文一武倒是投契。”
“侯爷今日心情不错,愿意抬举我罢了。”程阁老看着唐修衡,笑意加深。这年轻人脾气不对的时候,不论说话与否,都能让人恼羞成怒却怒不敢言,这类事情,他平日听的不少。
唐修衡莞尔,“我说的是心里话。”
三个男人谈笑期间,太夫人与薇珑到了程老夫人房里。
婆媳二人其实有些意外:程家放出两位老人家都病倒的消息,外人自然要做做门面功夫,递帖子前来探望,但是从本心里,都没料到程老夫人会见客。
行礼落座之后,薇珑留心打量着程老夫人,见对方六十岁上下,头发已经花白,气色欠佳,态度分外和蔼可亲。
程老夫人道:“身子骨不争气了,倒也没什么大碍。劳烦太夫人和郡主前来探望,真是于心不安。”
“昨日听说了,自然要登门探望。”太夫人笑道,“您可要快些将养好,我还等着请您光临寒舍呢。”
“这次是急火攻心,昨日有些头晕目眩,没胃口。太医没开方子,只让我用药膳调理着。”程老夫人说了自己的病情,为的是让唐家婆媳心安——不是会过病气给人的症状。
“哪怕勉强自己,也要照常用饭。”太夫人语气诚挚,“人的身子骨,依仗的就是一日三餐。”
“你说的对,这道理我也明白。”程老夫人感激地一笑,望向坐在一旁的薇珑,“瞧瞧,多标致的一个孩子。以往总听人说郡主是罕见的貌美,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又对太夫人道,“你有福了。”
“是啊。”太夫人并不掩饰自己对儿媳的喜爱,“这孩子性子柔和,又很懂事。”
薇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懂事,有才情,又精明干练——在娘家的时候就打理王府的庶务。”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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