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问他:“唐侯爷不会没带银子出门吧?这吃的也太……”都不是简单可言了。
“没有的事。”陆开林笑道,“就是那个怪脾气。瞧见没有?他对面那个跟他是半斤八两。”
三七不免追问:“那位爷是谁?”
“那个,可是腰缠万贯的大商贾。”陆开林有点儿幸灾乐祸,“也就他有这个面子,能让唐侯爷陪着他坐在街头……吃面。”心里真正想说的是现世。
蓝衣男子是沈笑山。
唐修衡如今是脾气有些古怪,有时候让他在街上闲逛,就跟要他命似的。沈笑山则是行径古怪。
平日除了一些必须亲自出面的场合,沈笑山很少与人来往,最喜闷在家中侍弄花草。
有名气的酒楼,除了被请、回请的应酬,他从来不去,日常最喜光顾那种一餐饭只花几个铜板的小铺子。
他置办了很多宅院,但自己只喜欢住样式古朴的小四合院,平日只有四个老仆人服侍他的衣食起居。
——今日之前,陆开林没亲眼看到过沈笑山,但是看到过江南一名女子为他描绘的画像,更没少听人说起他的种种趣闻。
银子让这样一个人赚了,又有什么用?
要么就是生来的守财奴,要么就是商人的身子、和尚的命。
三七追问之下,陆开林便将所知的这些说了说。
三七转头,再次望向沈笑山,满脸惊讶,“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他起码得有几十岁了。”
“那你就真是孤陋寡闻了。”陆开林笑道,“这人在江南可是特别抢手,不少才女、美人都对他青睐有加,官家女子想嫁他的也有几个。”
“那他成亲了没有?”三七虽然是消息最灵通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贴身小厮,对门外事知道的却特别少,今年才十三,能把府里的差事办妥就已不易。
陆开林笑着摇头,“没有,他一个都看不上。要不都说他怪呢。”
“那还真是。”三七道,“您不过去见见?”
“那得看这俩怪物得不得空。”陆开林取出一块碎银子,照着唐修衡的头部抛了过去。
三七吓了一跳,心说这要是砸到唐侯爷,他不得跟你翻脸啊?但他担心的事情并没发生,只见唐修衡自然而然地放下汤匙,扬手接住了碎银子,继而转头望过来。
陆开林就知道,唐修衡早就察觉到有人瞩目,笑着招手示意。
唐修衡颔首一笑,把碎银子放在桌上,知会过沈笑山,两个人起身,往状元楼这边走来。
进到雅间,唐修衡给陆开林、沈笑山引荐,“陆开林,家母把他当半个儿子;沈笑山,在外的弟兄。”
对他而言,都是交情很深的人。陆开林心里又是意外又是高兴:之前他只以为唐修衡是沈笑山的恩人,却没想到,两个人是挚友。这样一来,断梁湛财路的事根本不在话下。
沈笑山拱手行礼,语气温和有礼,“有缘得见,不胜荣幸。”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陆开林笑着问两个人,“饭你们吃过了,赏脸喝几杯?”
沈笑山笑看着唐修衡,“喝点儿?”
“行啊。”唐修衡落座,吩咐三七,“招呼伙计,温一壶状元红。”
三七称是而去。
陆开林问沈笑山:“这次来到京城,打算停留多久?”
沈笑山如实道:“那得看事情多久能办妥。”
“多留一阵子最好。”陆开林笑道,“往后再想哭穷,去找你就行。”
沈笑山扬眉一笑,“行啊。只是我住的地方偏僻简陋,只怕你到时候只顾着奇怪,没心思哭穷。”
“这倒是。”陆开林道,“这意思是不想见外人?”
“也不是。真不想见人,就不跟侯爷一起满大街闲逛了。”沈笑山戏谑地看了唐修衡一眼,“有几个古董铺子不错,明日起,每日下午你陪我转转。还有双凤楼的烧饼、六必居的酱菜、老李家的香酥鱼,都得陪我去尝尝。”
唐修衡皱了皱眉,到底是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陆开林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不由问沈笑山:“他这是把你怎么了?气得你这么整治他。”
这次轮到沈笑山皱眉了,语气倒是很平和:“这厮去信让我抓紧来京城,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结果却是吩咐管事几句就能办妥的小事——他是骗我过来,要我住上三两年。横竖也来了,等喝完他喜酒再说,只是心里不痛快。”
陆开林释然,“怪不得。”又打趣唐修衡,“你还会骗人呢?”
唐修衡不动声色,“兵不厌诈。”
沈笑山撇一撇嘴。
陆开林哈哈大笑。
说话间,伙计奉上温的恰到好处的状元红。
三七接过酒壶,给三个人斟满酒,退到门外,与阿魏闲话家常。
三个男子一面饮酒,一面说起正事:关乎梁湛、德妃的。
沈笑山道:“那母子两个进项颇多,但赚的并不是黑心钱——本来么,只要打着德妃、端王的名号,官员也好,商人也罢,都会给足情面。
“但现在正是出手的机会:京城里的风吹草动,地方上都留心着,我命大管事跟康王搭上关系,转借淑妃、康王的名头,就能让商人、官员与他断了生意上的来往。日后好生维持,这局面就能成为定势。
“德妃、端王想再做别的营生,我就是不能出手阻挠,只用银子说话,也能让他再无赚钱的买卖。
“等端王实在周转不开了,这事儿也就与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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