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湛道:“顾先生不如拿着看。”
演员之间对词的时候常常会拿着剧本,但现在显然不合适。
可再不合适,能让顾裴然过了当然比什么都好。
韩辞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丢人过。
张澜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只能忽视,当看不见。
顾裴然犹豫了片刻,居然真的没有放下词本。
其实他想的很简单,后期声音可以配,完全不用这么麻烦。
丁湛开口,萧容毓本是气势汹汹来问罪的,看见傅三思在房中听曲喝酒又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强压怒火,声音犹带几分沙哑,仿佛被砂砾磨过,“相国好雅兴,”无实物表演哪个电影学院都应该教过,能把空气拿出酒樽的感觉也是本事,“安良玉露号称冠绝天下,入口绵柔醇厚,为酒中极品,据说深埋地下五十余年才有这样的香气。这碧桐琴更是安良国宝,传国三百五十七年,位同国玺。这一时候居然连着山河图一同与相国奉上,我该说这位安良女王求贤若渴,还是该说她对相国用情至深?”
丁湛手指捏的发青又飞快松开,欲盖弥彰似的,将这只手背到了身后,他满不在意地笑问:“相国怎么不说话?”
本来是没有这一句的,但是顾裴然没接上,丁湛只能加上一句。
顾裴然道:“求贤若渴如何,用情至深如何?”
丁湛笑了笑,道:“论貌安良女王虽貌美缺并非绝色,相国风姿清雅俊美非凡,论才女王掌政多年毫无建树,相国居功至伟战功赫赫,此两点,本君可算女王高攀。”
“女王身边并非无掷果盈车才貌双绝之辈,纵相国与女王多年前曾有交情,十年已过,相国算尽人心,难道就不知女王心思?”
“照本君看来,女王用情至深是假,不过想让相国回到安良为其所用。然安良不过千乘之国,相国哪怕权倾朝野也不过如此。安良之王婿可与大夏之国相相提并论?本君想,相国的眼界不至于这般浅薄。”
顾裴然道:“昔庄子钓于濮水,楚有来使请之,庄子拒,称自己愿曳尾于涂。三思今也是如此。”
丁湛道:“相国是觉得,大夏国事烦累相国了?”
顾裴然道:“不是。”
他说:“三思是想活着。”他的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张澜有个想把他嘴挡住的冲动,看看顾裴然会动的是不是只有嘴和眼睛。
倘若这个人是张澜找来的演员,张澜会直接告诉他,台词功底不行,味如嚼蜡,气若游丝,你是肾虚吗?但ai演戏是值得鼓励的,也很辛苦,他愿意口头表演,永远不用。
但是这不是张澜找来的演员。
他含着笑说:“丁老师和顾先生都辛苦了。”
萧容毓虽然从未怀疑过傅三思,但是世族对于傅三思的压力不小,几次险险丢了x_ing命,他本是甘之如饴,奈何萧容毓因为安良之事非但不理解他的用心,反而这样咄咄逼人。
傅三思几乎没了半条命,却被萧容毓这样想,这样看,他如何不心寒,如何不委屈?
可他又不能表现出这种委屈,他还是风度翩翩,甚至能笑容温润地对萧容毓说:“滚。”
可顾裴然没演出来。
他一点都没演出来。
不对,他演出了傅三思的委屈,张澜看见他的眼泪了。
只是傅三思需要的不是这种委屈,他是难受到了极点,可傅三思不会说。
他连伤心都不会有,他会满不在意地告诉萧容毓,“你大夏的朝堂容不下三思,自有别国的青史愿意让三思在上面留名。”
顾裴然对于傅三思这个角色揣摩时间太少,他想不到深层的东西,张澜能理解。
张澜受不了的是顾裴然把傅三思演成了男宠,堂堂相国受帝王猜忌,会的居然只是哭。
韩辞从看见丁湛开始说台词的时候他就发现顾裴然错了。
过多的台词可以掩饰很多不足,至少不会过于难看。
可这段萧容毓的台词太多,丁湛的演技也是无可挑剔,更显得不说几句话只会哭的顾裴然不过如此。
气氛一时沉默的诡异。
顾裴然擦了擦悬而未决的眼泪。
丁湛正要说话,门被敲了几下。
张澜道:“请进。”
陈知著拿着丁湛的手机进来,道:“丁老师,你的电话。”
丁湛看了一眼发现电话是公司来的,这种电话通常助理都会接,没必要让陈知著特意送过来。
陈知著妆已经画好半天了,原本预计一个小时试完戏,张澜还觉得绰绰有余的时间现在看起来也不够用了。
他进来一是给丁湛送手机,二是所有人都等着张澜开工。
但是谁又都知道里面那个可能会很麻烦,打扰了或许不太好。
于是被认为背景最硬的那个陈先生就出现在了房间里。
丁湛接过,点头道谢。
顾裴然看见陈知著表情僵了僵,但还是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师兄。”
陈知著第一次听见顾裴然叫他师兄,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是,那种吃了一碗固体猪油,又给你灌了两杯植物油的感觉,很腻,不甜。
陈知著觉得日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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