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挪开地方,递笔给了如玉:“我说,你写!”
她不过是记些日常出入的三脚账,如玉一样样替她列着,区氏侧眉扫了一眼,写的字中规中矩,还算不赖,遂问如玉:“听闻你幼时习过工笔,怎的不画两幅过来,叫我瞧瞧?”
扈妈妈亦是凑趣儿:“正是,二少奶奶很该绘上两幅装裱起来,也叫咱们皆赡仰赡仰您的丹青手艺。”
如玉初来,最这扈妈妈给的冷眼儿多,受的气多,如今如玉二少奶奶的位置渐坐渐稳,奇门循甲似的,下人们还未摸清门路了,仿佛就连区氏这个国夫人都对她另眼相看了。下人们最会看料下菜碟儿,此时不恭维两句在她心里种个好儿,更待何时?
“我不过略会勾几刷子而已,所绘也多为涂鸦,实在不敢称丹青。”如玉忽而转眉一笑,又说道:“不过在我们秦州清河县,倒有位奇女子,丹青堪称圣手,我多次想拜师无门,一直遗憾。”
如玉脑瓜子转起来,开始胡拐了。
区氏父亲曾任过礼部尚书,是大家闺秀。但其父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教,姑娘们《女诫》、《女训》背的滚瓜烂熟,但文章做的并不好,琴棋书画那等娱情娱怀之事,是青楼女子,家养小妾们拿来哄爷们开心于乐的,自然不屑于学。一听如玉这样说,区氏心中又浮起股子不舒服来:“什么奇女子,只怕是青楼里供人玩乐取笑的吧?”
如玉停了笔道:“并不是,她在秦州各大户人家做教习,教姑娘们学规矩,绘丹青,兼自卖些字画,是个能独生的妇人。”
在妇人们幼时必须傍从父母,长大之后必得要出嫁仰息丈夫的社会中,能独生的妇人,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极其艳羡的。区氏是个男人性子,幼时脾气比如今还火爆,生生叫父母掰折了脚,捆成个小脚,教成了本呆呆板板的《女诫》。她好奇起那能自卖字画,还能以教习为生的妇人来。遂又问如玉:“那妇人叫何名,是何方出身?难道无父母长辈,竟要一人独生。”
如玉听区氏问起这话来,便知她是上钩了。她道:“那妇人艺号南华,人称南华夫人。本是咱们西边邻国西夏国公主身边的侍婢,因家业变故,流落到我们秦州。”
南华这个艺号,是如玉自起的。她在西京卖那胖娃娃,摇钱树的时候,画上所盖印章,便只有南华二字。区氏与扈妈妈两个一听是西夏公主身边的侍婢,先有些不信,却也追着问道:“一国公主的侍婢,千里路上,怎会沦落到咱们中原来,这其中可有什么故事?”
如玉又是一笑,只要区氏一上钩,这谎就撒的十分从容了:“若说那南华夫人之所以会从西夏流落到秦州来,这其中也有一段公案,却是牵扯着南华夫人的主母,西夏那位公主。
那公主本是西夏国主最疼爱的女儿,嫁予国中中书令府上一位庶出的公子,那位庶出的公子在尚公主之后与公主恩爱有加,并因此窜掇公主上疏,想要上疏替生母请封诰命。西夏国自来仰慕咱们中原文化,便是朝班衙建,礼仪人伦,也与咱们大历俨然相同。嫡母尚在,庶子便敢请封庶母,这样的事情在西夏国,是严重违背礼教的。
御史台上疏弹奏,皇帝自然不会因此而责罚公主,却将南华夫人这位最得力的侍婢下了大狱。南华夫人因公主一力相保,才能逃出西夏国,到我秦州谋生。”
区氏心说好巧不巧,我也在为难这样的事儿。她心中半信半疑,说道:“在咱们大历,虽说嫡母未受封之前不能先封庶母,可若庶子出身卑贱,为他的出身故,皇帝在尚公主之前也要替其生母封赏诰命,以正庶子之出身,不至他不能相配于公主,难道西夏国的礼法,竟不是这样?”
如玉道:“西夏国律法依照咱们大历,于嫡庶之别比咱们大历还要严苛。庶子得尚公主,本就十分难得。中书夫人为这庶子能尚公主,主动将他记到自己名下抚养,于道义上便让世人无话可说。再则,这庶子之生母,为婢妾而德行不检,还曾伐害主母留有案底。
当初庶子一道请封折子递上去,嫡母随即便跟了一道弹折,弹奏这庶子不孝,再将那婢妾伐害主母之罪证呈供上去,这庶子非但未能请封生母,还因不孝之罪而遭皇帝厌弃,公主与他,婚姻也不甚和睦了。”
区氏止不住的幸灾乐祸,如玉胡拐出来的一通故事,恰就说到了她心坎儿上。她又笑着问道:“那中书夫人,后来怎么样了?”
如玉道:“中书夫人以嫡母之尊而为庶子跑路,替他迎娶公主,替他谋成终身悠闲的皇家富贵,得国中诸人赞,亦得夫之敬重,自然夫妻恩爱,和和美美了。”
虽说入府日子不多,但如玉也看出来了,区氏深爱丈夫,可丈夫未将她放在眼里。也许这故事的结局叫区氏满意,她坐在大榻上,盯着地上那青铜鎏金的熏香炉,长时间的不言不语。故事想要打动人心,不在于逻辑多严密,不在于讲的天花乱坠,而恰恰在于,于这一刻,暗合了听者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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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如玉就听说区氏入宫替张诚跑路去了。
而张登纵使在迎驾的路上,也快马加鞭的吩咐着,今天给区氏送盘点心,明天又给区氏送盘瓜,区氏虽嘴里说一家子人,何必端来端去,但光那和沐似春风的笑容,便是这府中二三十年的老人们,都甚少见过。
因为皇帝要还朝,一国之中似乎都有了震荡,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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