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洵不自觉地默默伸过手,牵住了兄长,冰凉而干燥,还在微微发抖。他的手要比朱常溆的宽厚几分,大约是平常喜欢舞刀弄枪之故,现在却是好,能不算吃力地包住。
朱常溆微微一笑,轻勾起了嘴角。他现在已经开始逐渐长开了,眉目间与郑梦境仿佛,一双含情桃花目只一挑,就勾地小都人们乱了心跳红了脸。如今这一笑,倒将自家兄弟给看迷了。
“皇兄真、真好看。”朱常洵咽了咽口水。长得好,又上进,样样都是一等一的棒,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哥哥?!
朱常洵摸了摸自己放在随身荷包里的木雕小兔子——朱常溆亲手替他雕的那个,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旋即又开始想,不知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皇兄呢。
朱常溆收起了笑脸,戳了戳朱常洵浅浅的酒窝,“瞎说什么呢。”嘴上抱怨着,可心里甜滋滋的。
朱翊钧将两兄弟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轻叹。少年不识愁滋味,真好。他如今总算是知道了当年文忠公的不易来,彼时自己还年幼,朝中上上下下文忠公都一把抓了,还得抽空关心自己的进学。
那本文忠公修撰的《帝鉴图说》已经被朱翊钧放在枕侧多日了。偶尔睡不着,又烦躁地不想看奏疏,他就会摸一摸那书皮,再信手翻开某一页。看的倒不是里头的内容,而是想着昔年文忠公是如何边与阁臣商议,边撰写此书的。
朱翊钧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文忠公,起码是在某些地方不如。当年文忠公能压制住朝臣,让政令通行,这一点他做不到。
可身为一国之君,做不到,也要硬着头皮上。
朱翊钧望着渐渐露出的太阳,下定了决心,这次必要推行西学历法,改革现今的《授时历》。
日食已经完全结束了。因今日的日食之故,所以几个皇子都免读一日。朱常洵拉着兄长和幼帝跑去了演武场,想看看今日有没有机会摸一把徐光启手中的火器。朱轩姝上了启祥宫,等会儿大皇姐一定会入宫的,她想去见见。
朱翊钧没有回去,他带着郑梦境去逛了御花园。这几年事务繁多,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能在御花园好好逛逛了。侍弄花草的内监倒是年年月月都将奇珍异草摆在那处,可他这个本该赏花的人却无心流连。
郑梦境看得出朱翊钧心里有事,她也不问,只默不作声地陪着。偶尔,看见一株奇花,她会拿了花剪剪下一枝来,放进刘带金捧着的敞口花瓶里头。偶尔,看着一盆兰花,猜度着中宫会不会喜欢。
朱翊钧看她玩闹,面上带着笑。有心爱之人相伴,在此时确是心安。
“小梦。”朱翊钧牵着有些累的郑梦境,“如果朕……欲做一事,于民有利,可有悖于祖训律法,会招致朝臣反对。你说,朕做,是不做?”
郑梦境朝宫人们挥挥手,让他们退后几步,留出空间来让自己同朱翊钧说话。“陛下忧心什么?奴家说句大不敬的话,可是驾崩之后去见了列祖列宗,会受祖宗责备?”她笑开了,“若如此,怕是武宗皇帝现在还被唠叨着。”
她扳着指头,细数着明武宗的不是,“无子,且穷兵黩武,整日不在宫里呆着,尽知道满天下地跑,还将臣子家中的藏书都给搬空了。初期又轻信小人刘瑾,钱宁,江彬,陛下你说,依着太|祖的性子,会不会训他个没完?”
朱翊钧也笑了,“太|祖的性子,怕是前头好些个皇叔皇祖都要挨个训了。朱家那么多人,哪里训地过来。”
“那陛下可大可不必忧心了。”郑梦境眨眨眼,“先帝对陛下多有疼爱,必会照拂一二。”她知道朱翊钧并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更忧虑朝臣的反对。
大明朝的皇帝,最不怕的就是祖训了。
“朝中事,奴家不懂。但奴家想,当是不会所有人都不答应陛下要做的事吧?”郑梦境对着朱翊钧的脸看了半晌后,凑上去亲了一下,“只要陛下做的是对的,总有明智之士赞成。况且申先生与王先生虽不在朝中,可民望颇佳,若能有他们赞成,想来也会事半功倍。”
朱翊钧细细想着她的话,忽地笑了。“确是如此。”
舆论之强,只观文忠公亡故后的那一段便知。若真的士林都同意,朝臣也不得不依其道而行。
只是朱翊钧忘了一件事。张文忠公之所以会受人诟病,乃是因其动了乡绅的利益。而历法的变革却是触及不到这些人的,底下的耕农大都不识字,也很难积聚起力量来对抗。
“且试试吧。”朱翊钧经此劝说,有些信心,“便是最后没成行,起码也为后世开了个头。”
郑梦境摇摇头,“陛下,既然要做,就得全心全力地去做。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能那么容易成了的。”她转了转眼珠子,“旁的奴家不懂,只说选秀吧。统共几千个女子里,只挑那么一个做皇后。陛下可去问问娘娘,当年她选秀的时候,难不难。”
“选秀尚且如此,何况是旁的事呢?道理都是相通的。”郑梦境笑眯眯地给这一番话结了个尾。
听她这般说,朱翊钧就想起了当年文忠公推行条鞭法。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与抱负,连老父的丧事都给推了,要求自己夺情。
父亲去世,难道文忠公不悲不痛吗?朱翊钧觉得文忠公不是这样的人。甚至于条鞭法推行后,会招来极大的反弹,累得己身后名不佳,这些大抵张先生也都想到了。
明知如此,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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