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诺。”史宾擦了擦嘴角的血,顶着半边肿起的脸一一吩咐下去。
朱翊钧已经很久不曾这样策马扬鞭了,他每年虽然会参加秋狝,但这样长途赶路的骑法从未有过。他全然不理会身后几个他常见千户呼喊声,心里只有赶紧回宫的念头。
一路的颠簸让朱翊钧感到苦不堪言,他几欲呕吐,却仍不放弃地死死抓住缰绳,不敢松开半分。粗粝的绳子磨破了他的掌心,几条淡淡的血丝被缰绳吸饱,有些发滑。朱翊钧将修得光滑的指甲深深掐紧掌心肉里头,心里担心郑梦境更甚对落马的恐慌。
小梦,小梦,你千万不能有事。
朱翊钧没有进过产房,但王皇后生产时他是在的。当时从房里不断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此时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疾驰带起的狂风吹得他的脸凉飕飕的,不用伸手去摸,朱翊钧也知道自己哭了。
是因为小梦可能会死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朱翊钧的心便绞痛起来,脸上的泪随风吹散。他想,自己终于明白史宾所说的“不能妄言”是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人世间所说的情爱吗?那个女子不是自己的元后嫡妻,不过三千佳丽中的一个,但却牵动着自己的心,让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
朱翊钧幼年时,曾读过皇祖父的《明世宗实录》。纵然百官皆道严嵩为奸佞,可在朱翊钧小小的心里却有不为人道的,对严嵩有着特殊的憧憬与羡慕。严嵩终其一身,只娶了欧阳氏一位妻子,夫妻恩爱非常,朝野皆知。
朱翊钧记事的时候,他的父皇还只是父王。他亲耳听着皇祖父的端妃曹氏被剐,亲眼看到自己所尊敬的陈太后被强制迁居冷宫。
帝王需无情,可既有心焉能无情。朱翊钧自问自己做不到无情,如今想来,也许冲龄即位让自己不得不迅速早熟起来,在生母与先生、大伴的严苛教育下,自己的心里急切地在等待有一个人出现。当朱翊钧意识到那个人不是皇后的时候,他很失望,所以他无法让自己爱上皇后,像孝宗皇帝那样只有孝康敬皇后。
朱翊钧一路策马狂奔到宫门都不曾停下。宫门守卫看到一抹明黄色闪过,还来不及反应又见几个千户疾驰而来,赶忙拦下。
为首的千户知道这是规矩,不得不下了马,飞跑着入宫。
朱翊钧跑到乾清宫前,终于松了口气,从马上跌了下来。张宏听说有人骑马入宫,赶忙带着人出来,见朱翊钧跌在地上都爬不起来,赶紧跑上去将他扶起。
朱翊钧还没开口说话,先吐得一塌糊涂。他抖着手拉住张宏的衣襟,气都快喘不过来,“德妃、德妃、德妃……”
张宏顾不得清理自己沾了污物的衣服,立即道:“快去备銮舆!”便将朱翊钧小心扶进宫,“陛下且歇一歇,快去端碗参茶来!”
又累又渴的朱翊钧抢过参茶一饮而尽,他扶着龙椅起身,“去,朕,去翊坤宫。”
“是,是。”张宏将朱翊钧扶上銮舆,一面看着有气无力的朱翊钧瘫着,一面叫人赶紧往翊坤宫去。
到了翊坤宫门口,朱翊钧连滚带爬地从銮舆上下来,挥开张宏的搀扶冲进里头去。他刚才听见郑梦境的叫痛声了。
他的小梦,他的小梦……朱翊钧有些情怯,踏上台阶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两宫太后和皇后看着狼狈的朱翊钧有些傻眼,又有些莫名的恐慌,仿佛是什么开关被打开了。
产房内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在这寂静的翊坤宫中显得尤为响亮。
产婆抱着一个襁褓,笑嘻嘻地出来,“恭喜太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母女均安。”
母女……均安。朱翊钧两眼一翻,腿一软,倒在陈太后的怀里。
陈太后上上下下将朱翊钧摸了个遍,心疼地道:“这孩子,怎得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儿?”
李太后和皇后听说郑梦境生了个皇女,心下一松。
王皇后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兴许是担心德妃吧。”
李太后笑而不语,从陈太后手里接过朱翊钧,“都这么大了,还这般没轻重的。”
朱翊钧强自清醒过来,他还没有亲眼看见小梦,旁人说的都算不得准。他从李太后的怀里挣扎起来,一步一拐地撞进产房去,看也不看产婆怀里那个自己曾经无比期待的小生命。
陈太后与李太后面面相觑,想喊住朱翊钧,却怎么都没张开口。李太后的面色逐渐转为阴沉。
产房内宫人们都在默不作声地做事,见朱翊钧进来也只行礼,房里除了脚步声和滴漏声什么都没有,静得好似能听见绣花针落地。
朱翊钧的心提到了嗓子口,难道小梦已经……他加快了脚步,走到床前。
因为生产而乏力的郑梦境正躺在床上。虽然衣服已经被换了,但头发还是湿润的,她的气息很淡,几乎看不到起伏,却又很悠长而平静。
朱翊钧跌坐在床前,轻轻伸出手去,然后一把握住郑梦境的手。温热而柔软,这样美好的感触之后也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小梦,太好了,太好了。”朱翊钧用力拭去脸上的泪水,明明心里有许多话想对郑梦境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喜姐走进来,向把朱翊钧叫出去。他刚回宫,还不曾向两宫太后请安,这于理不合。可王喜姐进来后,却看到朱翊钧坐在床下,牵着郑梦境的手沉沉睡去。如鲠在喉的感觉,王喜姐木着脸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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